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扑在窗纸上，温乐瑜正坐在炕头给布娃娃绣眼睛，针尖在素色棉布上跳跃，绣出对圆溜溜的黑眼珠。炕梢的木箱里，整齐码着她和江映雪新做的手工品，下个月省工艺品厂的人就要来取货，这是她们攒下的第一笔“巨款”。
“乐瑜姐，你看我带啥回来了！”江映雪掀帘进来，军绿色的外套上沾着草屑，手里拎着个油纸包，打开是四个油光锃亮的肉包子，“顾野他三姑从县城来，带了两斤猪肉，我抢了四个，给你留俩！”
温乐瑜刚接过包子，就听见院外传来尖利的骂声：“江映雪你个不要脸的！那是我给我大侄子带的肉！你也配吃？”
江映雪把包子往温乐瑜怀里一塞，撸起袖子就往外冲：“三姑婆这话就不对了！我现在是顾家二媳妇，吃个包子咋了？总比某些人打着看侄子的旗号，来偷我妈银镯子强！”
温乐瑜赶紧跟出去，只见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太太正叉着腰骂街，梳得油亮的发髻上插着根银簪，正是书里写的“极品亲戚”顾三姑——当年原主的陪嫁布料，就是被她偷去给自家女儿做了嫁衣。
“你胡说八道啥！”顾三姑跳着脚，“我啥时候偷你妈镯子了？”
“哦？那上次你趁我妈去地里，翻她樟木箱的事，是被狗看见了？”江映雪挑眉，这些都是她从张桂英的抱怨里听来的，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门儿清。
顾三姑的脸瞬间白了，转而骂温乐瑜：“还有你！老大媳妇，看着人模人样的，咋跟个哑巴似的？你男人不在家，就任由这泼妇欺负你长辈？”
温乐瑜攥着衣角往后缩，刚要说话，顾诚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三姑，我在这儿。”
他刚从公社回来，军绿色的背包还没放下，黑眸沉沉地看着顾三姑：“我媳妇胆子小，你别吓她。”
顾三姑看见顾诚，气焰矮了半截，却还是嘴硬：“老大，你可回来了！你看看你这媳妇，被老二媳妇带坏了，连长辈都敢顶撞！”
“映雪性子直，不会说瞎话。”顾诚把温乐瑜拉到身后，从背包里拿出个纸包，“这是给您带的桃酥，县城供销社买的。您要是来做客，我们欢迎；要是来闹事，就请回吧。”
顾三姑捏着桃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发作又不敢——顾诚在部队混得好，是顾家最有脸面的人，她可不敢真得罪。
江映雪在旁边添火：“三姑婆，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送了。对了，上次您借我妈那五块钱，记得下次来还啊。”
顾三姑气得跺脚，拎着桃酥灰溜溜地走了。顾野从柴房钻出来，举着把斧头嘿嘿笑：“我就知道映雪能搞定！刚才我都准备好帮你劈她柴火了！”
“滚你的！”江映雪踹他一脚，“还不去把那筐红薯搬进来，等会儿张桂英回来又要骂。”
温乐瑜看着顾诚，小声说：“谢谢你。”刚才顾三姑骂她时，她真的快吓哭了，要不是他及时回来……
顾诚摸了摸她的头，黑眸里带着暖意：“我媳妇，我不护着谁护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个小盒子，打开是支银制的发卡，上面镶着颗小小的红玛瑙，“给你的，供销社新来的样式。”
温乐瑜的脸瞬间红了，指尖轻轻抚摸着发卡——这是她穿来后收到的第一支像样的首饰。书里写原主的陪嫁被张桂英锁着，连支铜簪子都没有，可现在，顾诚总会记得给她带些小玩意儿，哪怕只是块水果糖，都藏着满满的心意。
傍晚张桂英回来，听说顾三姑来过，撇着嘴说：“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上次偷我镯子没偷着，这次想来打你们布娃娃的主意！”
江映雪凑过去：“妈，您咋知道她要打布娃娃的主意？”
“她跟二婶子说，你们那布娃娃能卖钱，想让她闺女来学手艺，一分钱学费都不想给！”张桂英往灶膛里添柴，“我可告诉你们，这手艺得留着给自己人，不能便宜了外人！”
温乐瑜和江映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张桂英这是彻底把她们当自家人了。
晚饭时，张桂英给温乐瑜盛了碗鸡蛋羹，嘴里嘟囔：“多吃点，看你瘦的。明天去公社叫布娃娃，让老大跟你去，别让人欺负了。”
顾诚点头：“我明天正好休息。”他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温乐瑜，“你多吃点，补补身子。”
顾野急了：“妈，我也要鸡蛋羹！”
“自己盛去！”张桂英瞪他，“你媳妇力气大，不用补！”
江映雪笑出声，往顾野碗里扒了块红薯：“吃你的吧，鸡蛋羹给乐瑜姐补脑子，她明天要跟人谈生意呢。”
温乐瑜小口吃着鸡蛋羹，心里暖烘烘的。她想起穿书那天，自己缩在花轿里发抖，怕极了“早死结局”；想起刚嫁过来时，张桂英处处刁难，她连饭都不敢多吃；想起第一次去公社卖布娃娃，被人嫌手工粗糙，躲在墙角偷偷哭……可现在，她有顾诚护着，有江映雪陪着，连曾经刻薄的婆婆都站在她这边，那些苦日子，好像真的都过去了。
夜里温乐瑜给布娃娃缝最后一颗扣子，顾诚坐在旁边擦枪。煤油灯的光映着他的侧脸，枪身被擦得锃亮，反射出冷冽的光。
“明天谈生意别紧张，”他突然开口，“要是他们压价，就说不卖，咱不愁销路。”
温乐瑜点点头，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突然说：“顾诚，你以前是不是很厉害？”书里写他在边境立过功，却没细说具体的事。
顾诚的动作顿了顿，低声说：“没啥厉害的，就是守着阵地，不让敌人过来。”他放下枪，握住她的手，“现在也一样，守着你，不让人欺负你。”
温乐瑜的眼眶突然有点热，往他怀里靠了靠。窗外的风声呜呜作响，混着隔壁江映雪和顾野的拌嘴声——“顾野你别抢我被子！”“谁抢你被子了？是你自己踹我！”——吵吵闹闹的，却透着说不出的安稳。
她想起穿书前，自己和江映雪在出租屋里吐槽《八零糙汉宠妻录》的结局太惨，说要是能穿进去，肯定能改写命运。那时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真的成了现实。
“顾诚，”她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对吗？”
“嗯。”顾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会越来越好的。”
他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温乐瑜攥紧手里的布娃娃，突然觉得，这场始于乌龙的错嫁，是老天爷给她最好的礼物。没有早死的结局，没有苦情的戏码，只有吵吵闹闹的烟火气，和身边人永不缺席的守护。
煤油灯的光渐渐暗下去，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温乐瑜靠在顾诚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她会和顾诚一起去公社，把那些承载着希望的布娃娃交出去，而属于她们的八零年代，才刚刚开始书写最甜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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