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王主任被张野的话噎了一下，满腔怒火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她看着张野脸上的笑容，一时间竟忘了继续发泄。
“王主任，您说完了，那也听听我的想法。”
张野目光平静地与王主任对视，歉意地说道：“王主任，首先我为我姐姐贾张氏今日不当的言行，向您和街道办致歉。”
“作为家属，我管教不严，确有责任，这点我认。”
张野先退了一步，承认了自家的问题。
听了张野的话，王主任的脸色也稍缓一些，但眼神里却闪现着警惕之色。
“但是！”
果然，张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关于易中海的问题，我认为，捂盖子、和稀泥，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才是真正可能引发更大混乱的根源。”
张野身体微微向前倾，压低声音说道：“王主任，您是处级干部，见识和觉悟都比我高。”
“您应该清楚，易中海的行为，不仅仅是邻里纠纷，它涉及到危害国家安全，贪墨孤儿活命钱这样触犯法律、践踏底线的基本原则问题！”
“这样的脓疮，是能捂得住的吗？今天捂住了，明天它就会在别的地方烂得更厉害！”
“您担心影响，担心上级看法。”
“可您想过没有，如果今天不是当众把问题揭开，而是按您的方式压下去，万一易中海还有同伙没挖出来呢？”
“万一他贪墨的钱财，还有更多没被发现呢？”
“等到那时东窗事发，上级追查下来，发现街道办曾经试图掩盖，那才是真正无法挽回的政治上的重大失误！那才叫没法交代！”
张野停顿了一下，暗中观察王主任的神情。
发现对方竟然听了进去。
张野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您担心的以后院里没人管……王主任，旧的管理模式失效，恰恰说明它已经不适应现在的需求了。”
“管事大爷依靠的是个人威望和邻里情分，可当个人威望建立在伪善之上，邻里情分被利益侵蚀时，这套体系本身就成了滋生问题的温床。”
“废除它，不是制造混乱，而是打破一个已经畸形的旧循环。”
“与其依赖几个可能德不配位的管事大爷，不如思考如何建立更规范、更透明的沟通机制。”
“比如，街道是否可以定期派员下院走访？是否可以建立更便捷的居民反馈渠道？”
“甚至可以引导院里推举真正有公信力、愿意负责的人，在街道指导下，承担一些基础的协调工作。”
“但这不再是过去那种带有封建大家长色彩的管事大爷，而是服务邻里的志愿者角色。”
“王主任，掀桌子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能重新摆上一桌更干净、更规范的席面。”
“我知道您的工作难处，但有些原则性的问题，不能退让。”
“今天我的方式可能激烈了些，让您一时难堪，但我相信，从长远看，彻底解决问题，比维持表面稳定，更符合街道的利益，也更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张野说完，静静地看着王主任。
他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卑躬屈膝，而是用一种现代官场理性的方式，层层递进。
既点明了王主任工作中可能存在的政治风险，又为她指出了看似可行的后续方向。
王主任愣住了。
她预想中的针锋相对或者低头服软都没有出现。
张野这一番话，完全超出了她熟悉的基层干部工作的范畴。
王主任看着张野那年轻的脸庞，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有背景、有脾气。
他的思维方式和看问题的角度，与她接触过的很多人，都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她不太熟悉，却又隐隐觉得无法反驳的逻辑。
满腔的怒火，在这种降维打击般的理性分析下，竟然有些无处着落。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似乎已经把她的潜在理由都堵死了，甚至还给她指了条看似能下台阶的路。
“你……”
王主任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可后面的话，却怎么也组织不起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看着张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残留的愤怒，也有被打乱节奏的茫然，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惊疑。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张野一眼，那眼神意味难明。
然后，她猛地转身，带着点仓促的意味，快速消失在胡同口。
张野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刚才那番话未必能完全消除王主任的芥蒂。
但至少，应该能让她冷静下来，重新权衡利弊。
不是张野不敢得罪王主任，而是真心没有那个必要。
体制内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得罪一个人容易，但是想要拉拢一个人，却是非常困难的。
不是张野懦弱，也不是张野给穿越者丢脸。
而是他尊重现实，尊重时代的法则，尊重官位的潜规则。
今天的事情，张野属实有点恩将仇报了。
王主任刚给贾张氏和秦淮茹办理好户口，今天他却当众折了王主任的面子，让人家下不来台。
这不是恩将仇报，又是什么？
但是张野不后悔。
如果一切重来的话，张野还是会当场怒怼对方。
另一边，吴所长带着小陈回到派出所。
小陈跟着走进吴所长的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脸上还带着几分从现场带回来的兴奋和不解。
“师父！”
小陈忍不住开口说道：“您今天好像是抢了王主任的风头？我看她最后那脸色，难看得紧。”
吴所长正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准备喝水。
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自己这个还带着些学生气的徒弟，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抢风头？”
吴所长摇了摇头，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说道：“小陈，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以为我今天去，是为了出风头？”
他放下缸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冷笑道：“我们今天去，首要任务是公布易中海的罪行，稳定群众情绪，这是我们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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