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京都的街巷渐渐苏醒。苏清砚换下平日的素色衣裙，着一身靛青布衣，将长发简单挽起，俨然一副寻常商贾家女儿的打扮。
姑娘这般打扮，倒让末将险些认不出了。萧承煜倚在茶寮后门，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苏清砚抿唇一笑：将军不也换了装束？这身粗布衣裳，倒比那铠甲更衬你。
萧承煜低头看了看自己褪色的褐衣，不由失笑。两人并肩走入街市，晨雾中飘来阵阵香气。
尝尝这个。萧承煜突然停在一处早点摊前，递来一个油纸包。苏清砚接过，只见里面躺着几块金黄酥脆的糖油饼，还冒着热气。
将军竟也吃这些市井小食？
行军打仗时，最念的就是这口。萧承煜已经大口咬下一块，糖渣沾在嘴角也不在意。
苏清砚小心咬了一口，甜香顿时在口中化开。她眼睛一亮，又咬了一大口，糖油顺着指尖流下。萧承煜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
姑娘在茶寮时那般端庄，原来也会为一块糖饼失态。
苏清砚接过帕子，耳根微红：让将军见笑了。
转过街角，一阵悠扬的吆喝声传来。磨剪子嘞——戗菜刀——一位白发老翁推着独轮车缓缓走过。苏清砚驻足观望，眼中流露出怀念之色。
小时候，我最爱听这些叫卖声。她轻声道，父亲常带我逛集市，说市井之中藏着最真实的人情世故。
萧承煜若有所思：令尊是位智者。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喧哗。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童撞翻了果摊，正被摊主揪着耳朵训斥。苏清砚快步上前，掏出几枚铜钱递给摊主。
孩子还小，这些钱赔您的果子。
摊主松开手，小童却突然抢过苏清砚的钱袋就跑。萧承煜身形一闪，转眼已将小童拎了回来。
为何偷钱？他沉声问。
小童瑟瑟发抖：妹妹病了...没钱抓药...
苏清砚蹲下身，平视着小童：带我们去看看。
穿过几条窄巷，来到一间破败的茅屋。屋内，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蜷缩在草席上，小脸烧得通红。苏清砚探了探女孩的额头，立刻解下腰间玉佩递给萧承煜。
烦请将军速去请大夫，用这个抵诊金。
萧承煜接过玉佩，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苏清砚则打来清水，为女孩擦拭降温。小童跪在一旁，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别怕，苏清砚柔声道，你是个好哥哥。
不多时，萧承煜带着大夫回来。诊脉开方后，苏清砚又掏出碎银塞给小童：去抓药吧，剩下的买些吃的。
离开茅屋，萧承煜突然开口：姑娘可知那玉佩价值几何？
苏清砚脚步不停：救人要紧。
那是上好的和田玉，萧承煜追上她，姑娘就这般给了陌生人？
将军不是帮我赎回来了吗？苏清砚侧头看他，眼中带着狡黠，我早看出将军面冷心热。
萧承煜哑然，半晌才道：姑娘与在茶寮时判若两人。
日头渐高，街市愈发热闹。苏清砚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前流连，拿起一盒桃花胭脂轻嗅。
姑娘也爱这些？萧承煜有些意外。
女儿家谁不爱美？苏清砚笑道，只是平日打理茶寮，不便涂抹罢了。
她指尖沾了些胭脂，突然点在萧承煜鼻尖：将军试试？
萧承煜猝不及防，愣在原地。苏清砚见状，笑得前仰后合。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洒在她脸上，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正午时分，两人寻了家小面馆歇脚。萧承煜熟练地点了两碗阳春面，外加一碟酱牛肉。
将军常来这种地方？苏清砚好奇地问。
比那些大酒楼自在。萧承煜掰开竹筷递给她，在边关时，最想的就是这口热汤面。
面端上来，苏清砚学着他的样子大口吃面，烫得直吐舌头。萧承煜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深。
慢些吃，他递过茶水，又没人跟你抢。
饭后，两人继续在街巷中穿行。经过一家书肆时，苏清砚突然拉住萧承煜的袖子。
将军看那个穿灰袍的人，是不是昨日茶寮闹事的那个？
萧承煜眯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影闪进巷子深处。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跟上。灰袍人在巷子里七拐八绕，最后进了一间不起眼的茶楼。
跟进去看看？苏清砚低声问。
萧承煜摇头：太显眼。我去后门守着，姑娘从前门进去，装作寻常茶客。
苏清砚整了整衣襟，从容走入茶楼。堂内光线昏暗，三三两两的茶客低声交谈。她选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要了壶清茶。
灰袍人坐在角落，正与一个商贾模样的人交头接耳。苏清砚假装看书，实则竖耳倾听。
...三日后...码头...货物...断断续续的字眼飘入耳中。
突然，灰袍人似乎察觉了什么，猛地抬头四望。苏清砚急忙低头翻书，心跳如鼓。就在这时，后门传来一阵骚动。
官差查案！所有人不得擅动！
灰袍人脸色大变，推开同伴就往楼上跑。苏清砚不及思索，抄起茶壶掷向他的膝盖。灰袍人吃痛跌倒，被赶来的萧承煜一把按住。
将军这是？苏清砚惊讶地看着一身差役打扮的萧承煜。
借了身衣服。萧承煜利落地捆住灰袍人，姑娘那壶茶扔得漂亮。
茶楼外，萧承煜将犯人交给亲卫，转身对苏清砚道：今日收获不小。
将军演得也不错。苏清砚笑道，不过我们怕是打草惊蛇了。
萧承煜点头：无妨，正好引蛇出洞。
夕阳西下，两人踏上归途。路过一家糖人摊时，萧承煜突然停下。
姑娘稍等。
片刻后，他举着两个糖人回来，一个将军模样，一个抚琴女子。
像不像我们？他难得地开了玩笑。
苏清砚接过糖人，轻轻舔了一口：真甜。
暮色中，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处。街边灯笼次第亮起，炊烟袅袅，市井的烟火气将这一日的惊险与温情都裹了进去，酿成记忆里最温暖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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