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的补拍工作尘埃落定,楚星窈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金凤奖带来的光环与喧嚣尚未完全沉淀,新的剧本、新的代言、新的通告便已蜂拥而至。
她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在机场VIp通道、摄影棚、品牌活动场和酒店房间之间连轴转。
羲和的神性、陈焰的锐利、凤倾梧的城府,被她完美地融入每一个镜头和每一次亮相,国民甜心的亲和力早已被淬炼成一种更具分量的、属于实力派顶流的从容气场。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卸下精致的妆容,看着镜子里那张难掩疲惫的脸时,心底某个角落总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茫。
禹星野的消息更少了。
他像是彻底沉入了《深蓝使命》开拍前的旋涡。
偶尔从阿K那里辗转传来的只言片语,也充满了“训练强度极大”、“封闭管理严格”、“信号时有时无”这样的字眼。
那个混不吝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时空。
楚星窈偶尔会点开那个沉寂的“三只烤肠”小群,看着禹星野最后那句没头没尾的“等着”,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也只是默默退出。
等着?等什么呢?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时间在忙碌中滑向禹星野封闭训练营报到的前一天。
傍晚,楚星窈刚结束一个奢侈品代言的拍摄,带着一身香水和闪光灯的气息回到酒店。手机屏幕亮起,不是苏晴的工作提醒,而是一条来自那个星空头像的、极其简短的信息:
禹乌鸦:
晚上八点。
老地方。
别带苏大晴。
老地方?
楚星窈微微一怔。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横影基地外围那条烟火气十足的小吃街。
那家味道不错的老张头烤肠摊,还有……那家藏在巷子深处、以秘制十三香小龙虾闻名的“老周大排档”。
那是他们拍《灰烬行者》最疲惫的时候,被顾铮导演勒令放松,整个剧组浩浩荡荡杀过去的地方。
她记得自己当时不顾形象地戴着手套剥虾,吃得满手油光,被禹星野嫌弃地丢了半包纸巾过来,吐槽她“吃相跟饿了三天的土匪似的”。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久违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看着那条命令式十足的信息,指尖动了动,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楚云雀:好。
晚上八点,横影的夜生活刚刚苏醒。小吃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油烟蒸腾,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勾动着最原始的食欲。
楚星窈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像一滴水融入了喧闹的人潮。
她熟门熟路地拐进那条相对僻静的小巷,“老周大排档”的红色灯箱招牌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大排档生意依旧火爆,露天的小方桌坐满了人。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那张小桌旁的身影。
禹星野同样穿着最简单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头发像是刚洗过,随意地抓了抓,有几缕湿漉漉地搭在额前。
他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坐在塑料小马扎上,正低头专注地……剥着一只通红油亮的小龙虾。
动作称不上优雅,甚至带着点野蛮的利落感,指尖沾满了金红色的油渍。
楚星窈脚步顿了顿。
眼前的禹星野,褪去了明星的光环,褪去了帝王的威仪,也褪去了刑警的戾气,更像一个……疲惫却放松的普通人。
一种久违的、带着烟火气的真实感扑面而来。
她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小马扎坐下。
禹星野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随手把刚剥好的、饱满的虾肉丢进她面前的空碗里,动作自然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来了?”
他声音有点哑,像是训练喊口号喊的,语气随意,“自己拿手套,开动。”
下巴朝桌上堆成小山、还冒着腾腾热气的两大盆小龙虾扬了扬。旁边还放着几瓶冰镇啤酒和两碟清口的凉拌毛豆。
楚星窈看着碗里那颗还带着他指尖温度的虾肉,再看着眼前红彤彤、散发着霸道诱人香气的虾山,一种巨大的、带着罪恶感的喜悦瞬间攫住了她。
为了维持镜头前的完美状态,为了那些苛刻的代言要求,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碰过这种高油高盐高热量、却又让人魂牵梦萦的“垃圾食品”了。
她没说话,默默地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只个头硕大的龙虾。指尖用力,掰开坚硬的虾壳,露出里面雪白弹牙的虾肉,再熟练地抽出虾线。
浓郁的十三香混合着蒜蓉、辣椒的复合香气直冲鼻腔,刺激着唾腺疯狂分泌。她顾不得形象,迫不及待地将虾肉蘸满浓稠的汤汁,送入口中。
滚烫!鲜香!麻辣!虾肉的q弹和汤汁的浓烈在口腔里轰然炸开!
那股久违的、带着罪恶感的满足感瞬间席卷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甚至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小猫似的喟叹。
禹星野看着她这副毫无防备、沉浸在美食中的样子,剥虾的动作顿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脸颊因为辣意和热气染上了红晕,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孩子般的快乐。
他见过她在镜头前光芒万丈的羲和,见过她在案发现场冷静如冰的陈焰,见过她在深宫之中步步为营的凤倾梧,却从未见过她如此鲜活、如此放松、如此……真实的一面。
一股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冲散了训练带来的疲惫和心底积压的沉重。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他语气依旧带着点惯常的嫌弃,但声线却奇异地柔和了几分,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他又剥了一只虾,丢进她碗里,“这家老周,手艺没退步吧?”
楚星窈忙着对付手里的虾,含糊地点头:“嗯!比……比上次还香!”
她被辣得嘶嘶吸气,端起旁边的冰啤酒灌了一大口,冰凉刺激的液体滑过喉咙,中和了口腔里的灼热,带来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快感。
“出息。”
禹星野嗤笑一声,也拿起啤酒灌了一口。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他看着对面那个被辣得嘴唇通红、眼睛水汪汪却还在奋力剥虾的女孩,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像是被这人间烟火和她的笑容悄然融化。
两人不再说话,专注于眼前的美食战场。塑料手套很快被油渍浸透,指尖染上金红。
剥虾壳的“咔嚓”声,吮吸汤汁的“嘶溜”声,冰啤酒瓶碰撞的轻响,还有周围食客喧闹的划拳声、笑骂声,交织成最市井、最真实的背景音。
没有镁光灯,没有镜头,没有角色,只有楚星窈和禹星野,两个在名利场沉浮太久、此刻难得卸下重担的人,享受着这片刻的放纵与宁静。
两大盆小龙虾很快见了底。楚星窈心满意足地摘下手套,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虾壳,又看看自己油光发亮的手指和微微鼓起的小腹,一种久违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吃饱喝足的慵懒和惬意。
禹星野也放下了啤酒瓶,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油渍。他抬眼看着楚星窈,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放松而满足的神情,像一只餍足的猫。
“饱了?”他问。
“嗯。”楚星窈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吃饱后的软糯,“撑了。”
禹星野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大排档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只剩下两人之间流淌的、带着龙虾余香和啤酒清冽的安静。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变得异常专注和深沉。
“楚星窈,”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要走了。”
楚星窈脸上的慵懒笑意微微一滞,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桌上空了的龙虾盆上,“《深蓝》……挺好的。”
“不是《深蓝》好不好。”禹星野打断她,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小方桌,那双总是带着戾气或不耐烦的桃花眼,此刻像深潭,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种与他本人极不相符的笨拙和……坦诚。
“是……”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着她,“……我他妈有点烦。”
楚星窈愣住了。烦?烦什么?
“烦那些破规矩!”
禹星野的语速快了起来,像是压抑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儿。
“烦那帮傻逼记者天天盯着拍!烦网上那些屁话!烦拍个广告还得装模作样!烦得恨不得把那些破摄像机都砸了!”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一些,引得旁边几桌人侧目。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楚星窈,眼底翻涌着压抑许久的暴戾和……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委屈的烦躁。
“但是,”他话锋猛地一转,声音骤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沙哑,“最他妈烦的……是每次看到你。”
楚星窈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看到你在镜头前笑,烦!看到你跟别人说话,烦!看到网上那些把你跟别人扯一起的屁话,更烦!”
禹星野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剖开了自己长久以来混不吝的伪装。
“在沪艺排练厅,看到你冻成鹌鹑还倔着那副死样子,烦!在《灰烬》片场,看你被威亚吊上去脸色煞白,烦!在《凤唳》后台,看你抱着那破奖杯累得跟什么似的,烦!在金凤奖看你站在台上……妈的,烦得老子想把那破奖杯抢过来砸了!”
他每一个“烦”字,都像一颗沉重的石子,狠狠砸在楚星窈的心湖上,激起滔天巨浪。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烦躁、暴戾,以及那深处翻涌的、近乎偏执的……在意。
“老子就想不通了。”
禹星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眼神带着一种被逼到绝路的凶狠和困惑。
“你楚星窈,从横影的烤肠摊一路爬到金凤奖的领奖台,被人踩过,被人捧过,被人骂过,被人爱过……你怎么还能是这副样子?”
他身体更往前倾,距离近得楚星窈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啤酒的麦芽香,还有……残留的十三香小龙虾的气息。
“在沪艺冻成那样,一件破外套就盖住了?在《灰烬》怕高怕得要死,一根烤肠就哄住了?在《凤唳》被人算计到差点万劫不复,一张破照片就解决了?现在拿了双料视后,一堆人喊着‘老婆’‘女神’,就满足了?”
他一连串的质问,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焦躁,“楚星窈,你他妈是铁打的还是石头做的?你就不会……不会……”
他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卡壳了,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胸膛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愤怒、不解、焦躁,还有那被他用“烦”字掩盖的、呼之欲出的……心疼和占有欲。
楚星窈被他这一连串的“烦”和质问震得心神俱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禹星野,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和尖刺,像个迷路又暴躁的孩子,把心底最混乱、最真实的情绪,毫无保留地摊开在她面前。
那些被他用“烦”字包裹着的,分明是……
“禹星野……”
她下意识地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闭嘴!”
禹星野猛地低吼一声,像是被她的声音刺激到,又像是被自己汹涌的情绪淹没。
他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唇,眼底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轰然倒塌!
下一秒,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抓向她的手腕,而是直接扣住了她的后颈!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楚星窈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他强硬地拉向自己!
距离瞬间归零!
带着浓烈十三香、啤酒麦芽和独属于禹星野气息的、滚烫而略带粗暴的吻,如同攻城掠地的凶兽,狠狠地、精准地攫获了她的唇!
“唔!”
楚星窈的呼吸瞬间被夺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在刹那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霸道至极的触感所淹没!
唇瓣上传来他灼热的温度和略带蛮横的碾磨,鼻尖充斥着他身上强烈到令人眩晕的气息。
这不是金凤奖后台那个蜻蜓点水、带着蹩脚借口的“吹灰吻”,这是一个充满了宣告、占有的真正的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大排档的喧嚣人声、杯盘碰撞声、远处汽车的鸣笛声……所有的声音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整个世界只剩下唇齿间那令人战栗的厮磨,和他掌心透过薄薄t恤传来的、灼烧般的滚烫温度。
楚星窈起初是僵硬的,震惊的,甚至带着一丝本能的抗拒。
但很快,那霸道的气息和唇舌间传递的渴求,像一股汹涌的热流,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和理智。心底那根紧绷了太久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她闭上了眼,浓密的睫毛因为剧烈的情绪而簌簌颤抖。
紧握的手套下,油乎乎的指尖无意识地松开。她没有推开他,甚至……在那汹涌的浪潮中,生涩地微微张开了紧闭的唇齿,让那带着侵略性的气息更深地侵入,笨拙地回应了一下那蛮横的纠缠。
这个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回应,却像投入滚烫油锅的火星!
禹星野的身体猛地一僵!扣着她后颈的手骤然收紧!那原本带着暴戾和宣泄意味的吻,瞬间变得更深、更重、更……缠绵!
像是跋涉千里的孤狼终于寻到了甘泉,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不容置疑的珍视。
他不再满足于唇瓣的碾磨,滚烫的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撬开了她最后的防线,更深地探索、汲取、纠缠……
空气变得稀薄而灼热。
小龙虾的香气、啤酒的味道、汗水的气息……所有的味道都混合在一起,发酵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禹星野才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猛地松开了她。
两人急促地喘息着,额头相抵,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楚星窈脸颊滚烫,嘴唇红肿,水润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迷蒙的水汽,像是被骤雨打湿的云雀。
禹星野的胸膛剧烈起伏,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还有一丝……得偿所愿后的茫然与餍足。
他看着她迷蒙的双眼和红肿的唇,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扣在她后颈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用拇指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轻轻摩挲过她颈侧细腻温热的皮肤。
“楚星窈……”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低哑,“……等我回来。”
不是命令,不是宣告,更像是一种带着不确定的、小心翼翼的请求。
楚星窈抬起迷蒙的眼,望进他深邃的眼底。那里有尚未散尽的暴戾,有深沉的渴望,有笨拙的坦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小龙虾的余味还残留在唇齿间,带着辛辣的暖意。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仰起头,主动地在那片刚刚经历过风暴,还带着灼热余温的薄唇上,印下了一个短暂却清晰的回应。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然后,她在他骤然收紧的、带着狂喜的目光中,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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