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窈抱着睡着的宝宝，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支撑。泪水无声滑落，砸在宝宝细软的胎发上，晕开一小片深色。门外，隐约传来老赵和陈薇焦急的商议声，还有禹星野那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她知道那照片是假的。理智像一根细线，死死地拽着她，告诉她苏晴和老赵的解释才是真相。可是……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着，又沉又闷，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胸口的硬块，带来尖锐的胀痛。
“产后身材走样”
“眼里只有孩子”
“活该被抛弃”
那些恶毒的评论，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嗡嗡作响，盖过了理智的声音。终究是这个世界对女性还是恶意太多了。
楚星窈轻轻地将睡熟的宝宝放回小床，盖好被子。小家伙睡得安稳，对父母的战争一无所知。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婴儿房，像踩在棉花上。客厅里，老赵和陈薇看到她出来，立刻停止了交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楚老师……”
陈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楚星窈没看他们，径直走向主卧，声音低哑：“你们……处理吧。”
她关上了主卧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她靠在门板上，身体微微发抖。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上。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张该死的“亲密照”页面。下面，网友的辱骂和“心疼”还在疯狂刷新。
她走过去，拿起冰冷的手机。指尖划过碎裂的屏幕，有些刺痛。她想关掉，想把这些污糟的东西彻底屏蔽。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点开了热搜榜。
#禹星野出轨实锤# 依然高居榜首。
下面紧跟着几条新蹿上来的词条，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禹星野片场耍大牌殴打工作人员#（热）
#禹星野早年酒吧斗殴黑历史#（新）
#禹星野代言品牌涉嫌虚假宣传#（新）
楚星窈的指尖冰凉，她麻木地一条条点开。
所谓“耍大牌殴打工作人员”，是几个月前拍爆破戏时，一个场务不听指挥误入危险区，禹星野情急之下吼着把人拽开，被拍下了表情凶狠的瞬间。
“酒吧斗殴”更是陈年旧事，是他刚出道时替被骚扰的女同学出头。
“代言品牌”的问题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漏洞百出，恶意剪辑。她甚至能想象到老赵和陈薇此刻焦头烂额辟谣的样子。
可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
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时，一个刚刚空降、带着刺目“爆”字的词条，像淬毒的匕首，猛地刺入她的眼帘：
#禹星野楚星窈孕期出轨酒店开房视频#（爆）
楚星窈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她手指颤抖着，几乎是戳着点开了那个词条。置顶是一个只有十几秒的短视频。画面是某个酒店大堂的监控视角，时间显示是几个月前，正是她怀孕中期，孕吐最厉害在家休养的时候。
视频里，禹星野和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时尚的女人并肩走进酒店旋转门。女人戴着大墨镜和口罩，看不清脸，但从身形和穿着看，很年轻。禹星野侧头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两人一起走向电梯间，消失在监控范围。
拍摄角度刻意，光线昏暗，画质模糊。但禹星野的身形轮廓和那件他常穿的深灰色羊绒大衣，楚星窈一眼就能认出来。视频配的文字极具煽动性：
「实锤！楚星窈孕期辛苦养胎，渣男禹星野竟与同剧组女演员xxx，某二线小花名字被隐去，用字母代替，酒店私会！时间、地点、人物俱全！心疼楚星窈！」
评论瞬间炸了：
「卧槽！视频都出来了！这还怎么洗？！」
「孕期出轨！人渣中的人渣！楚星窈快离婚！」
「xxx？是不是演《xx传》女二那个？看着像！」
「难怪最近老传他们离婚！原来早就绿了！」
「楚星窈实惨！怀着孕被背叛！孩子生下来就没爹了！」
“嗡——”
楚星窈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尖锐的耳鸣声瞬间盖过了一切！眼前阵阵发黑，手机从冰冷的手指间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毯上，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假的！一定是假的！
她知道！她明明知道！
他不可能！在那时候！在她最难受、最需要他的时候……
可是……
那件大衣！她记得！是他生日时她送的！他穿着它陪她去做产检，还抱怨过医院暖气太足……
那个时间点……她孕吐得天昏地暗，吃什么吐什么，整夜整夜睡不着，脾气也变得很差……他确实有段时间频繁外出，说是剧组补拍，压力大……
那个女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那走路的姿态……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个女演员？在剧组对他挺热情的？当时她还开过玩笑……
不！不可能！
楚星窈猛地摇头，想把那些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她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胀痛感更加尖锐。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她想吐。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趴在冰冷的马桶边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和生理性的泪水汹涌而出。
假的！是假的！是狗仔合成的！是恶意剪辑！就像门口那张照片一样！
理智在尖叫。
可是，心脏深处那个名为“怀疑”的毒藤，却在疯狂滋长，紧紧缠绕，勒得她快要窒息。孕期激素剧烈波动带来的敏感、脆弱、不安全感和产后尚未完全恢复的疲惫、委屈、不被理解……在这一刻，被这则精心炮制的“实锤”视频彻底引爆！
她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禹星野焦灼的声音：“老婆！老婆你开门！那视频是假的！你听我说！”
楚星窈像是没听见。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暖意。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视频里禹星野和那个女人并肩走进酒店的画面，闪过他最近晚归时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闪过他越来越少的笑容和越来越深的沉默……
“不是……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绝望地祈求。
“窈窈！你开门！让我进去！”
禹星野的声音更加急迫，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甚至开始用力拍门，“我发誓！那视频是假的！那天我是去了酒店！但不是和什么女演员！是去谈一个重要的电影项目！投资人临时改了地点！那个女的是投资人的助理！我们只在大堂咖啡厅谈了不到半小时！监控肯定有完整记录！老赵他们正在调取！你信我！”
他的解释像连珠炮一样砸在门外。
楚星窈听着，心却像沉在冰冷的深海里。理智告诉她，这解释很合理，很可能是真的。可是……情感上，那根被反复拉扯、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已经承受不住任何一点额外的重量了。信任像精美的瓷器，一旦有了裂痕，再小心的修补，也无法掩盖那道缝隙的存在。
她好累。身体累，心更累。
门外，禹星野的拍门声停了。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死寂般的沉默笼罩下来，只余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隔着门板传来。
过了很久，久到楚星窈以为自己会在这冰冷的地上冻僵，门外才再次响起禹星野的声音。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
“窈窈……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行吗？”
楚星窈依旧蜷缩着，没有回应。泪水无声地流淌，浸湿了衣襟。她看着洗手间磨砂玻璃门外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那个她曾无比熟悉和依赖的身影，此刻却像隔着一层布满裂痕的毛玻璃，遥远而陌生。
她知道视频是假的。
她也知道他的解释是真的。
可是，他让这一切发生了，他给了别人有机可乘的机会，他让她难受也是真的，说她矫情也好，说她不明是非也罢，她现在就是心口堵得慌，她就是想任性一次。
太久了，她都快忘记怎么发泄情绪了。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抚上自己平坦了许多却依旧带着松弛痕迹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着他们的孩子。然后，又抚上自己因为哺乳而胀痛的胸口。
身体的变化，角色的转变，外界的风暴，内心的恐慌……这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而门外那个男人，她曾经唯一的依靠和港湾，此刻，却成了这场风暴中，让她最痛的那一部分。
她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门外，禹星野沉重的呼吸声，像无形的锤，一下，一下，敲打在她摇摇欲坠的心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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