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星野要去留学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在小范围知情人间传开。老赵第一个跳脚，电话直接轰了过来：“我的禹哥！你搞什么飞机？现在势头正好，《行李箱》第二季都在谈了！你跑去读书？一年！娱乐圈一年能换三茬人你知道不！”
禹星野把手机拿远了点，等老赵吼完，才平静地回了一句：“知道。所以要学点不容易被换掉的东西。”
老赵被他这话噎住，半晌才嘟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时机……”
“时机刚好。”禹星野打断他，“后面的事，你看着推，需要露面的我会配合。学习不耽误。”
挂了电话，他继续整理手头关于那所海外电影学院的资料，申请流程、课程设置、住宿条件……一项项看得仔细。楚星窈在山区拍戏，信号时断时续，两人靠着零星的短信和偶尔成功的视频通话沟通，她对他这个决定，始终是那句：“想去就去，家里有我。”
话是这么说，但真到了要准备申请材料、联系语言考试的当口，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异国街景，想到接下来一年要隔着时差和重洋，禹星野心里那点原本被理性压下去的不舍，又开始悄悄冒头。
尤其是晚上，看着儿童房里儿子抱着他买的玩偶睡得香甜的小脸，再想到楚星窈在剧组发来的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那股“离开”的实感就变得格外沉重。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这一次，牵扯的不仅仅是事业，更是他刚刚重新捂热并小心翼翼维护着的家。
就在他对着电脑屏幕上一所海外公寓的图片出神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他怔了一下，是他的大学恩师，沪城电影学院的副院长，李明启教授。
“李老师？”禹星野接通电话，语气带着敬意。
“星野啊，没打扰你吧？”李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蔼，带着点学者特有的温吞。
“没有，老师您说。”
“我听说，你最近在考虑出国深造？”李教授开门见山。
禹星野有些意外消息传得这么快，应道：“是有这个想法，还在准备。”
“嗯，有上进心是好事。”李教授赞许了一句，话锋却是一转，“不过，我这儿倒是有个现成的机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您请讲。”
“咱们学校，下半年要开设一个高级导演研修班，学制也是一年，师资都是国内一线的导演、编剧和理论专家，实践性很强，还有机会直接参与学校的青年电影扶持计划。”李教授不紧不慢地介绍着，“我觉得，这个班挺适合你现在的状态。既系统学习，又不完全脱离国内的创作环境。怎么样？考虑一下？”
沪城电影学院。就在本市。
禹星野握着手机，一时没有说话。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猛跳了几下。这个选择，像是一道恰到好处的光，瞬间照亮了他心中那片纠结的灰色地带。
“老师，”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这个班……要求很高吧？”
“要求当然有。但你的资历和实践经验摆在这里，我相信你没问题。”李教授语气笃定，“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回来当回学生？也给你那些学弟学妹们打个样。”
挂断电话，禹星野在原地站了很久。电脑屏幕上，异国他乡的街景依旧，但他眼里看到的，却已经是沪城电影学院那熟悉的林荫道和红砖墙。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晚上，和楚星窈的视频通话难得顺畅。她刚下戏，脸上还带着妆，背景是村里临时搭建的简陋化妆间。
“怎么了？看你表情怪怪的。”楚星窈敏锐地察觉到他神色不同往常，“留学申请不顺利？”
禹星野看着屏幕里她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不是。今天，李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李教授？他找你什么事？”
“沪城电影学院，下半年开高级导演研修班，他问我有没有兴趣。”
楚星窈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就在沪城？那太好了啊！比出国方便多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里的欣喜毫不掩饰。
但很快，她又像是想到什么，迟疑了一下，看着禹星野：“那……国外的那个……”
“不去了。”禹星野回答得干脆利落，嘴角甚至微微上扬了一个很小的弧度，“就在沪城读。”
屏幕那头的楚星窈明显愣住了，她眨了眨眼，像是没反应过来：“你……确定？国外的那个学校不是更好吗？”
“李老师的班，不差。”禹星野看着她，眼神深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稳和笃定，“而且，离家近。”
最后那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带着千钧重量，重重砸在楚星窈的心上。
她看着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只剩下清晰目标的男人，鼻子猛地一酸，视线瞬间模糊了。她赶紧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她怎么会不懂？出国深造固然好，但隔着山海时差，对刚刚重建信任还有幼子需要陪伴的他们来说，无疑是又一次巨大的考验。他选择留下，选择离家更近的路，不是因为他不求上进，恰恰是因为他太珍惜这个失而复得的家，太舍不得她和孩子。
这是一种比她支持他远行更深沉、更务实的爱。
“傻子……”她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在哪学不是学……非要把自己说得那么恋家……”
禹星野在屏幕那头，看着她发顶的旋儿，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埋怨”，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他知道，她懂了。
“嗯。”他应了一声，带着纵容，“就是恋家。”
楚星窈抬起头，眼圈红红地瞪他，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起：“德行！那……你跟李教授回复了没？”
“还没，先问问你。”
“问我干嘛？你自己决定！”她故意板起脸。
“家里的事，不都得商量着来？”禹星野说得理所当然。
楚星窈被他这话说得心头一暖，再也绷不住，笑了起来：“那就去啊！沪城多好，我和星和想你了，开车就能去看你！你要是想儿子了，也能随时回家！比漂洋过海强多了！”
她的语气轻快起来，带着对未来清晰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穿着休闲服，背着双肩包，穿行在母校校园里的样子，而她可以带着儿子，在某个周末，突然出现在他教室外面……
“好。”禹星野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眼睛，心里最后一点不确定也烟消云散，“那就这么定了。”
挂了视频，禹星野走到窗边。城市的夜景璀璨，但他知道，有一盏灯，将始终为他而亮，离他很近。
他拿出手机，给李明启教授回了信息：「李老师，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很感兴趣，会尽快准备申请材料。」
发完信息，他感觉浑身轻松。提升自己是真的，舍不得她们母子也是真的。如今能找到一条两全其美的路，何其有幸。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而他的心安之处，从来都不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就在这座有她、有孩子的城市里，在那条他即将重新以学生身份走过的熟悉的林荫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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