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爷爷叹了一口气，眼里闪过心疼。
他的孙儿对这个家彻底失望，对他们两个老不死的，不是不信，但肯定是不全信的。
他本来就弯曲的脊梁，更伸不直了。
觉得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说话的语气变轻柔缓慢了不少。
“哎，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你不信任我和你奶奶也可以理解。
毕竟你真正的灾难，是这个家所谓的亲人给你带来的。
而这些人都是我和你奶奶的后人，我们也不是你一个人的爷爷奶奶！”
“谢谢爷爷理解，这次的事，对我来说兴许是好事。
让我看清楚了身边的人，到底是人是鬼，也终于消磨完，那点为数不多的亲情。”
林深海趁这次机会，说了自己的观点和立场，他可不想为老人而妥协。
“懂！
爷爷懂，这是他们的命，他们不配你的提携，是他们自己把路走死了。
爷爷活到这个岁数了，野心早就被岁月磨平了。
更没有资格去要求你，为这个没有善待你的家，做什么。”
林爷爷难得感性一把，经过这次他想明白很多事。
唯一的要求就只要林深海活着，健康的活着。
让他现在死，也能闭眼了。
林深海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试探着开口。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我就说说我想法。
爷爷，我想把工作卖了，回村打鱼！”
林爷爷还没有说话，林奶奶抢先一步炸毛。
“你作死啊！
那么好的工作，人家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去，你却要卖了，你是不是皮痒了？”
她说完，还狠狠的瞪着林深海，要不是想到林深海有伤，高低来个竹笋炒肉伺候。
林深海供销社的会计工作，可是她炫耀的资本，也是脱了渔民皮的跳板。
林爷爷放下筷子，低声吼道。
“慌什么，听小海说，他不是莽撞的人！”
林深海把头伸到离林爷爷更近的地方，用手挡住嘴，压低了声音。
“爷爷，外面开始乱了，第一个打的就是文化人，第二就是资本家。
第三就是封建迷信，宗族这个民间组织的势力，没一个跑得掉的。
不出三年，比斗地主，还要惨烈，这次算是文战，内战，我们必须早抽身。”
林爷爷脸色一白，枯树似的手都在颤抖。
“那现在抽得了身吗？”
林深海有些于心不忍，咬紧了后槽牙。
“我没有政治背景，又抽身得早，问题不大。
您却是个麻烦，宗族怎么办？
人多眼杂，不要想着钻空子。
族长被我们得罪得死死的，他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您，必须快刀斩乱麻！”
林爷爷眼里闪过纠结，还有一些不舍和为难。
“我把你一家三口逐出宗族，至于我，都这个年纪了，他们不能拿我怎么办。”
林深海就知道老一辈对宗族有执着，林氏家族在岛上就有1000多人，妥妥的大家族。
“天真了爷爷，那些人都是疯子，斗地主你还见少了？
哪个不是岁数大的老爷？
会死人的，到时候众叛亲离，时不时还要出来游街，泼大粪。
难道您想晚节不保？
山地全是林氏的私产，绝对会被抓典型的。
拉帮结派，封建迷信，地主，数罪并罚。”
他知道林爷爷在乎什么，使出了浑身解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分析。
只有林爷爷卸任了，他才能放开手脚完成自己的计划。
林爷爷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眼中闪过悲哀。
“可是，一个几百年的大家族，就这么在我上手散了，我无颜见列祖列宗啊！”
林深海挑了挑，悄悄的支招。
“不散，您把虎鞭交出去，不担任任何职位就行。
法不责众，不可能把林氏1000多老渔民都抓了。
出事的，永远是那几个有职位的长老和族长，还有就是虎鞭拥有者。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至于虎鞭，等过了这个特殊的年代，孙儿保证完璧归赵。”
林爷爷砸吧砸吧眼睛：“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林深海点了点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机会难得，搞死一个算一个。
您就当是清理门户了，还不脏了自己的手。
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实行你的最后一次权利。
把当年害憨仔父母的那几家推上前，让他们先猖狂几年。
站得越高，摔得越痛，搞不好就是粉身碎骨那种。”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如果别人不举报，他要亲自举报。
不把这些臭鱼烂虾搞死，对不起他穿越一场。
昨天那些看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上的族人。
一个个狰狞的嘴脸，现在都还在脑中回荡。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吧！
希望到时候族人们能接住他的大礼。
林爷爷重重的点头，重新变回成一个慈爱的老小老头。
“爷爷知道怎么做了，保证斩断尾巴，还帮你兄弟报仇！”
林深海意外的挑眉，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小老头门清。
“你都知道了？
这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咋啥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呢？”
“不光我知道，你大伯和你奶也知道！”
林爷爷似笑非笑的斜了林深海一眼。
林深海抓着脑袋，硬是想不到是什么地方漏了风声。
“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我自认为藏得很好啊！”
“不，你们做得很好，没有露出破绽，至少在岛上没有露出破绽。
十多年前，你在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下大雨，我去给你送伞。
你大伯不放心我一个人走山路，也跟着去了。
好家伙，我们走到过河山，就看见憨仔背着穿蓑衣的你在山里狂奔，我和你大伯硬是没有追上。”
林爷爷现在想起，都有点好笑，又佩服憨仔的力气。
林深海：“·····”
他爷爷这是专门揭短的，背着这一段可以省略的，他不要面子啊！
“难怪，我的伙食突然变丰富了。
从一个红薯变成两根红薯，时不时还有杂鱼和虾蟹。”
林奶奶记忆最深刻，她已经丢掉多年的灶台。
又重新掌勺，就是为了给孙儿多带一根红薯。
“不帮忙是能力不行，但咱们也不能占一个孤儿的便宜。”
“奶奶辛苦了，哪天我喊憨仔来给你磕头。”
林深海喝掉最后一口米汤，认真的说道。
憨仔可是靠他投喂和海边的杂鱼贝类，才长大的。
他全靠林奶奶的偏爱，这个头林奶奶受得起。
林奶奶头都摇成拨浪鼓了，她没有那么大的脸，也警告的斜了一眼林深海。
“不必了，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地之前，你最好不要明面上跟憨仔来往。
你跟他不一样，他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你有家有口的，大意不得。
本来我就是感谢他送你上学，公平交易，你可别挟恩图报。”
林爷爷也跟着点头，
“你跟憨在也算是相互扶持，别整那些没用的。
后来我偷偷跟踪了几次，看到你们在下坡的石头包下读书，卖海货给你同学等等。
爷爷说这么多，就想告诉你，你们虽然年轻，但是经历过考验的，没必要走这些形式主义。”
林深海重重的点头，表示知道了，一家三口就下桌了。
一顿稀饭吃得比席面还久，他也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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