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齐掌柜十分看重给六儿治伤的两兄弟。
又过一柱香，他都快等睡着了，景辞和陆擎终于来了。
齐掌柜看到两人进来，立刻清醒，瞄准景辞旧迎上去，“这位想必就是神医……”
陆擎上前一步挡在景辞面前：“我知道，寒暄就免了，先看孩子。”
他知道齐掌柜。亲卫带着补品进城找销路，稍有名气的医馆药行都去过，唯独汇珍堂愿意试试。
只是，齐掌柜不知道他。
来交货的亲卫扮作外地客商，因大雪封道被迫留下，为求生存才把货拿出来卖。
齐掌柜稍稍一愣，被面前男人的气势震住，下意识往后退开。“好好好，王医师，你带两位去后头。”
为了避免露馅，景辞没说话，只对他点点头，便跟着王传全朝后头走，陆擎提着沉重的药箱跟在后头。
齐掌柜一抹脸，扭头让学徒工把门关上便也跟了上去。本想亲眼看看神医手段，却不想和王医师一道被拦在了外头。
王传全很适应，让学徒工搬来把椅子坐下，边翻书边等。
齐掌柜则还想试试。
可惜，他求的是陆擎，外号铁血将军。
可怜齐掌柜言辞恳切，陆擎却左耳进右耳出，只一句话：“我兄弟看病，习惯了不见外人。”
齐掌柜梗住！
很多身怀绝技的医师治病时不让人跟着是怕人偷学，这他懂。但他身上压着重担，只好另寻由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位……壮士，老夫有一事想……”
陆擎想也不想：“不行。”
齐掌柜：不是，他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陆擎一早就知道这小老头儿想干什么。
和汇珍堂谈好合作，他就让人去查了，知道齐掌柜是怀远侯府的人，更知道怀远侯府的小世子遇袭，重伤濒死。
侯夫人召集各路名医却都无计可施。
景辞医术高超，应该能救小世子。
但这事儿是谁干的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万一是怀远侯自己得罪了哪路英豪惹来的祸事，他若让景辞去救，岂不是让她也被盯上？
再者，怀远侯立场不明，是忠是奸尚且难辨。他陆家军如今在朝中本就处境微妙，如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若在此时与怀远侯府牵扯过深，无论救不救得活世子，都极易授人以柄。
这头，齐掌柜一个头两个大，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说服陆擎。
诊疗室里头，景辞也正头疼。
她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惠娘，赶紧伸手去扶：“惠娘，你快起来，别这样。”
惠娘却固执地不肯起，泪如雨下：
“景姑娘，我求求您，收下六儿吧！我知道这要求过分，我愿意把我以后给人洗衣做饭赚来的钱，都交给您！只求您给六儿一口饭吃，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饿不死、冻不着就行！姑娘，求您了，给他条活路吧！”
六儿也学着她的样子，“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神医姐姐，您就收下我吧！我……我吃得很少的，一天一顿，不，两顿……不，一顿就行！我什么活儿都能干！我会扫地、会劈柴、还会喂鸡！
这不是劈柴喂鸡的事！景辞哭笑不得，一手拉一个：“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我这……”
六儿这年纪换到现代就是个小学生。让小学生给自己当牛做马，她心里过不去，再者，她会的都是现代医学，本来就晦涩难懂，没点儿基础哪怕是成年人也学不会，更何况六儿大字不识一个，怎么教？
再者她对惠娘和六儿也不是全心信任，万一有事，害到陆擎怎么办？
她确实很同情母子俩，可……
等等！
她想起来了。陆擎新盘下的铺面反正都要招人手，而且针对的女客所以服务员也都得是女人。
这年代能抛头露面出来干活的女人不多。惠娘为人勤恳，为了儿子更有拼劲，让她去店里帮忙，总比一直寄人篱下、靠微薄洗衣钱过活要强。
想通这点，景辞放缓了语气：“惠娘，你们先起来。实话同你说，不是我不愿收六儿，而是我这一身手艺，讲究的是天分和长年累月的苦功，六儿年纪已有些耽搁，怕是学不来的，强留在我身边也是耽误他。
但我可以给你和他安排另一个去处。我在城里新赁了处铺面，正缺人手打理。你若愿意，等开业后可以带着六儿过去，做些洒扫、招呼客人的活计。比你现在浆洗缝补赚得多，也安稳些，六儿也能在你身边长大。”
惠娘一听，先是惊喜，这无疑是条更好的活路。但随即，想到要去铺子里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尤其是那些“贵人”，她就不由得想退缩：“去……去铺子里？要跟贵人们说话？我、我这般粗鄙之人，万一说错话，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好……怕是更要连累姑娘……”
景辞能理解惠娘的心情，她换了个说法：“我知道你怕什么。但六儿的情况，你也清楚。他这伤最需静养，汤药更不能断。眼下他连重物都提不得，就靠你给人洗衣做饭能换几个钱？汇珍堂是开门做生意的可不是做慈善的，能让你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要是走了，你俩就得搬出去。”
惠娘的脸色随着她的话一点点灰败下去，这正是她最害怕的。所以才厚着脸皮求景辞收留了六儿，只要六儿好，她怎么过都行。
景辞不搭理她，继续说：“照这个情形，你们孤儿寡母，无田无产，除了你把自己和六儿一并卖身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还能有什么法子活下去？
你比我清楚，入了奴籍那是连人都不能算了。遇上宽厚人家是侥幸，若遇上个不把人当人看的，打死打伤，也不过是赔几两银子的事。
以六儿现在的身子骨，他能撑几天？到时候旧伤复发，或是累得狠了，嘎巴一下倒在哪个角落里，你这些年的辛苦，我费劲救回来的这条命，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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