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染爱呆呆地跪坐在雪地里，抱着陈迹的尸体，动脉喷射出来的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中，格外照耀。
“……”
两人没走多远，甚至还在山庄外围。
此时恰好晚宴结束，来来往往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惊呼声和窃窃私语声响起。
这个冬夜，瞬间又热闹起来了。
楚染爱听到他们的声音，微微抬起头，眼前鬼影重重，又像白骨森森，嘈杂声映入她的脑子里。
她却根本分辨不出来那些人到底在说什么。
是乔羽理和简羽晴的尖叫声，唤回了楚染爱的神思。
“小爱。”简羽晴惊呼飞奔而来，却在看清陈迹尸体惨状的瞬间，停在了两人五米开外。
“……我不行了。”
乔羽理的心理素质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个高中生水平，他从未见过同类的尸体，更别说割喉而死的尸体了。
他一看到那一大片的血迹，顿时胃中翻腾，扶着墙哇哇吐了起来。
楚染爱懵懵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
在心理学上，当人遭到重大刺激时，大脑为了保护自我，潜意识会屏蔽外界一切信息，拒绝任何交流。
甚至丧失思考能力，更别说悲伤绝望的情绪了。
痛苦到了一定程度，连大脑都不得不站出来保护她。
“小爱，你先冷静点儿，把刀扔下。”
她抬手，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凶器，连指甲缝里浸满了鲜血。
“对……就这样，松开手。”
她松开手，简羽晴这才走上前来，拍着她的肩膀，“别慌，我们都在，你需要冷静。”
冷静什么？
楚染爱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就知道，她压根没改！”
“陈迹……不能真死了吧？”
“还打什么120，刀插得那么深，野猪的动脉都能割断了。”
听到陈迹的名字，楚染爱的大脑才开始运转，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瞧。
陈迹躺在她的大腿上，紧闭双眼，神情平静，看不出来丝毫的痛苦，宛若奔赴极乐。
好多血……
楚染爱颤抖着手，用力按住他脖子上的伤口，鲜血还是在流，马上就要流干了。
“……陈迹，你醒醒，你醒醒。”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吧，这种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哪怕是你杀了我，我都愿意。”
不不不，他怎么能借自己的手，自杀呢？
什么欠不欠她的，她根本不在意。
楚染爱痛哭流涕，眼泪大滴大滴地流在脸上，精致善良的脸蛋因为哀伤而变形，盛铺为一片水光。
发抖的双腿和流泪的双眼使她无能为力。
“……谁敢传出去一句话，谁就等死吧。”
楚家人立刻封锁了一切有关于陈迹的消息，对外只说他身体不适，在医院久住。
实际上，只是为了保护楚染爱罢了。
在外人眼中，她是第一嫌疑人。
两人有争执的痕迹，凶器上有她的指纹，犯罪动机也很充足，报仇与被报仇，还有离婚之间的纷争。
听到连监控摄像头都坏了时，楚染爱笑了一下。
陈迹做的还真绝。
他可能是利用什么法咒弄坏了监控吧，她猜测。
反正她又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
听到楚染爱杀人的消息后，沈先生和楚夫人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在他们眼里，楚染爱不管再怎么凶，也绝对做不出杀害陈迹的事。
可父母眼中的孩子总是好的，对外界来说，好不容易略有改变的楚染爱，又一次被打入了地狱。
人人都说她压根没变，只不过更擅长伪装罢了。
至于陈迹，或许她早就玩腻了。
也有人说，陈迹死前还去医院做过精神检查，肯定是早就被她逼疯了。
父母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企图从她的嘴里问出点儿情况。
但楚染爱不肯离开停尸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什么也不想，只是单纯的坐在那儿陪着陈迹。
“小爱，听妈妈的，你在这儿会冻坏的。”母亲拉她离开。
楚染爱毫不留情甩开她的手，“我不要。”
“我相信不是你杀的人。”父亲认真道，夫妻俩抱住她，柔情尽露，“别怕，你不是凶手，这一切只是误会而已。”
“……”
楚染爱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询问他们。
“其他人，怎么看我的？”
“问这个做什么，你可不是那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父亲拍拍肩膀，“管别人说什么，他们再敢说一句，我就宰了他们。”
“我明白了。”
楚染爱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啊？”
“陈迹，你tm到底有多恨我，天底下从来没你这种神人。”
神人脑回路，神人手段。
她真是对这家伙无语了。
但陈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对她做出露出心虚冷静表情了。
爱极生怨，怨极生恨。
陈迹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怨恨犹如种子，在他的心底蔓延。
直到他发现楚染爱努力变好的那一刻起，所有阴暗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了。
他的脑回路很简单，就是不想让楚染爱好过。
他要让周围所有人都会明白，都是她的错。
【是你害死了我，是你的错，是你逼死了我。】
有了这些冲突后，他还要让其他人无数遍重复，她是杀夫凶手，她不是个好东西。
想忘记他？
不，不可能了，每当有人提起楚染爱的姓名时，她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
一辈子活在和他的流言蜚语中吧。
所谓至生至死和他绑在一起，也不过如此。
陈迹死后，楚染爱的余生会在无尽的、关于他的回忆中，痛苦的活下去。
在回忆里，至死不休纠缠一辈子。
如果他真的死了，这手段确实折磨人。
楚染爱忽然扯着他的衣领子，大声质问道，“你脑子有病吧，那天你检查的时候医生没发现你病得这么严重吗？”
“就非得要弄这一出，好毁了我的名声，这样你就是我的唯一了。”
骂着骂着，她就跪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她真的被气哭了，天底下为什么会有陈迹这种人。
“你有什么脸说我毁了你的人生，是你毁了我，你甚至不允许我成长，生怕我甩下你。”
她怎么可能呢？
她做的一切，本来就都是为了陈迹。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只想做个能讨他喜欢的人罢了。
“你这种人真的太可怕了，又疯又不要命。”
父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双双对视一眼，长长叹息一口。
“……小爱，让陈迹安眠吧。”
“你需要休息会儿。”
楚染爱被他们拖回了家，关进屋子里不再让她去找陈迹。
她坐在小时候的卧室里，听见父母在门外的对话。
“你就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
“我有什么办法，这俩孩子脑子比我还不正常，总不能让小爱天天抱着个死人吧。”老父亲忧愁中，“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吧，这也是咱们华国人的大事。”
哪有一直把人扔停尸间的，这也太不人道了。
“我怕小爱太难受……”
“还能怎么办，你觉得陈迹能复活似的。”
“……葬礼那天，让小爱也来吧。”
“好歹也是夫妻呢。”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楚染爱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不自觉撇撇嘴。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一开始只是觉得陈迹有趣，结果好不容易学会了爱一个人，才发现什么都错了。
初染爱，笑不成，今非昔比，多情总无情；念尘迹，惊回首，物是人非，垂泪至天明。
晶莹的泪珠落下，打湿了床单，立刻颜色深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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