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世九品:魏晋二十重规则炼狱

威武的斗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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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衣信使?长沙王的噬魂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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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动余威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在宫墙深处沉闷回荡。含章殿通往深苑的回廊里,灰尘簌簌落下,在摇曳不定的昏黄灯光中弥漫成一片呛人的雾霭。王德禄那张惯于谄媚的胖脸此刻煞白如纸,细小的眼睛里塞满了对“天威”最原始的恐惧,扶着廊柱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指节上沾满了簌簌落下的墙灰。

谢昭(张泓)半跪在地,右肩撞柱的闷痛还未散去,右脚掌那被规则腐蚀的伤口却在芝加哥火山喷发的卫星画面冲击下,再次爆发出撕裂灵魂的剧痛。天启冰冷的宣告——杰克逊二次死亡,北美核心化为熔岩炼狱——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不是旁观,是感同身受的死亡预告。一步踏错,脚下这片冰冷青砖,顷刻便会化作吞噬华夏的岩浆火海!

“王总管,地动山摇,恐非吉兆。千岁……怕是等得更急了。”

他嘶哑的声音穿透尘埃,像一把生锈却异常锋利的锉刀,刮在王德禄惊魂未定的耳膜上。不是求饶,不是辩解,而是将“天威示警”与“王爷等候”这两个巨大的压力源,精准地砸回给这条惊弓之鱼。

王德禄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珠里恐惧与权柄的欲望激烈撕扯。对天罚的本能畏惧几乎压倒一切,但河间王司马颙那张阴鸷暴戾的脸和生杀予夺的权柄,更是悬在头顶的铡刀。谢昭(张泓)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他妄图借机盘问或拖延的侥幸。

“你……!”王德禄喉咙里挤出半声恼怒的呜咽,脸上肌肉抽搐,那习惯性的假笑再也堆砌不起。他恶狠狠地剜了地上狼狈不堪的谢昭(张泓)一眼,仿佛要将这“晦气”和“麻烦”钉死在原地。“跟上!再出岔子,撕你的皮!”声音尖利,带着色厉内荏的狂躁,转身便走,步伐比之前急促慌乱了许多,再也不提“搀扶”之事,甚至刻意拉开了几步距离。

嗡……

右眼深处,那刚刚复苏一丝生机的规则之瞳印记,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视野边缘,王德禄脚下延伸出的、被灯光扭曲拉长的影子,依旧散发着淡薄的灰白色不祥光晕。但距离拉远,影子的边缘已不再笼罩谢昭(张泓)的立足之地。那冰冷的泥沼吸力感彻底消失。

暂时安全。

谢昭(张泓)深吸一口混杂着灰尘、腐朽和苦涩药味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胃部的翻腾和右脚钻心的剧痛。他撑着冰冷的廊柱,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将自己从地上拔起。每一次肌肉的牵动,右脚都像被无数烧红的铁钩反复撕扯,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麻衣,紧贴在脊背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才将那声痛哼死死压在喉咙里。

不能倒!不能示弱!在这座吃人的皇城里,虚弱就是原罪,是引颈就戮的邀请函!

他拖着那只如同灌了铅、又像是被无数毒虫啃噬的右脚,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跟上王德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在布满灰尘的青石板上留下深浅不一、带着淡淡血痕的湿漉脚印。身体因剧痛和不平衡而剧烈摇晃,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他挺直了那属于寒门小吏、习惯性佝偻的脊梁骨。这细微的姿态变化,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用尽最后一丝尊严撑起的倔强。

回廊幽深,七拐八绕,仿佛永无尽头。空气里的药渣苦涩味愈发浓重刺鼻,隐隐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腥甜。两侧紧闭的宫室门窗后,那种压抑的、模糊的争执或啜泣声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死寂,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比刚才的地动更让人窒息。只有两人一轻一重、一急一缓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单调地回响,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右眼规则之瞳的印记持续传来微弱却稳定的冰凉感,如同黑暗中一根坚韧的丝线,维系着谢昭(张泓)摇摇欲坠的清明。他艰难地分出一丝心神,引导着这股新生的力量,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小心翼翼地“扫描”着周身数尺范围——脚下的石板,剥落的廊柱,摇曳的灯影……暂时未见新的规则杀线显形。

但张泓的记忆碎片,却在这身体极度痛苦、精神高度紧绷的寂静中,如同找到了最佳温床,再次疯狂滋长、反扑!

场景:河间王府,昏暗的文书房。空气里是劣质墨汁和汗臭混合的气味。

身体感受:右手因长时间握笔抄录而酸痛僵硬,肩膀因长久伏案而麻木。腹中饥饿如同火烧,却不敢停下。

视角:低垂,只能看到案几上堆积如山的简牍和竹简上自己那蝇头小楷。

声音:王府长史尖酸刻薄的斥责在头顶炸响:“张泓!你这字是狗爬的吗?!抄录军机要件也敢如此潦草?!误了王爷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重抄!今日抄不完,就别想领饭食!”

情绪:疲惫欲死!恐惧如影随形!被无端苛责的委屈如同毒气在胸腔弥漫!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对自身命运如蝼蚁般被随意拿捏的无力感!

核心意念:“忍…忍下去…活着…才有口饭吃…活着…才有机会…离开这鬼地方…”

这不再是旁观,是沉沦!文书房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长史唾沫星子喷在脸上的粘腻感,手腕的酸痛,胃部的痉挛……所有的感官细节都无比真实地叠加在谢昭此刻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之上!属于张泓那种“卑微忍耐”、“逆来顺受”的生存哲学,如同腐蚀性极强的酸液,疯狂地溶解着他二十五世纪灵魂中名为“抗争”和“破局”的基石!

“呃……”谢昭(张泓)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猛地一晃,差点再次摔倒。他死死抓住旁边一根冰冷的廊柱,指甲抠进剥落的朱漆里,试图用这真实的触感将自己从记忆的泥沼中拔出来。

“谢昭!规则!国运!”他在意识深处咆哮,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但芝加哥火山喷发的熔岩景象,与文书房长史那张狰狞的脸重叠在一起;右脚被规则腐蚀的剧痛,与抄录文书时手腕的酸痛交织难分。华夏国运的沉重责任,在张泓那“只求一口饭食”的卑微渴望面前,竟显得如此遥远、如此虚幻!

“数据躯壳……”冰冷的念头再次浮现。这具身体,这个身份,是枷锁,也是战场。他必须利用它,而不是被它吞噬!

“张书佐?”前面王德禄阴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怎么?走不动了?还是……心里又在盘算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细小的眼睛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紧紧盯着谢昭(张泓)惨白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谢昭(张泓)猛地抬头,脸上瞬间堆砌起张泓式的、混合着剧痛、疲惫和惶恐的表情,声音嘶哑虚弱:“王总管恕罪……卑职……卑职这脚伤实在……钻心剜骨……方才地动又惊了神……”他刻意将“钻心剜骨”四个字说得格外清晰,带着无法作伪的痛楚颤音。

王德禄的目光在他被血浸透的右脚布条上扫过,又落在他布满冷汗和灰尘、因强忍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眼中的疑色稍减,但戒备和厌恶丝毫不减。“废物!这点伤都受不住,如何为王爷办差?快走!暖阁就在前面!”他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带路,只是脚步更快,显然想尽快将这个麻烦丢给河间王。

转过一个更加阴暗、堆放着许多蒙尘废弃仪仗的拐角,前方出现一扇相对较小的、紧闭的乌木门扉。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黑底金字的匾额——“听涛暖阁”。名字雅致,但门缝里透出的光线异常昏暗,空气里那股苦涩药味浓烈到了刺鼻的程度,还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年血腥被香料极力掩盖的怪异气味。

王德禄在门前停下,整了整衣冠,脸上瞬间又堆起了那令人作呕的谄媚笑容,只是眼底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惊悸。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足勇气,才轻轻叩响了门扉。

“千岁,张书佐带到。”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十二分的恭敬。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回应。

王德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敢再叩,只垂手肃立,屏息等待。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钝刀割肉。门内那浓烈的药味和血腥气仿佛透过门缝弥漫出来,缠绕在谢昭(张泓)的鼻端,刺激着他本就翻腾的胃部。右脚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如同潮汐,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张泓记忆中关于河间王司马颙的片段——那双阴鸷冰冷的眼睛,那动辄杖毙下人的暴戾,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与门后未知的恐怖重叠,形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滋啦——!

左耳深处,那如同索命符般的电流杂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尖啸起来!这一次,声音更加混乱、更加刺耳,仿佛无数濒死的灵魂在同时哀嚎!左眼视野瞬间被无数狂暴闪烁、颜色妖异、毫无逻辑可言的画面碎片彻底淹没!

画面一:烈日灼烤的金字塔废墟!漫天黄沙中,一个扭曲的、由凝固黑色原油构成的“人形”突然爆裂!无数粘稠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油滴如同暴雨般向四面八方溅射!所落之处,沙砾瞬间融化沸腾,形成一片片翻滚的黑色火湖!一个侥幸躲过第一波吞噬的沙漠联合酋长国战士(非天选者)被一滴黑火油溅中手臂,瞬间发出非人的惨嚎!手臂如同蜡烛般融化,黑色的火焰顺着血肉疯狂蔓延,转眼将其烧成一具焦黑的枯骨!【沙漠联合区域天灾——黑火雨!二次蔓延!】

画面二:雨林深处,那棵吞噬了天选者的人形怪树突然剧烈抖动!树冠上结出的、如同人头般大小的黑色果实纷纷爆裂!喷溅出粘稠的、散发着甜腻腐臭气味的乳白色浆液和无数细小的、长着透明翅膀的黑色飞虫!飞虫群如同死亡的乌云,瞬间笼罩了附近一个惊恐的雨林部落!被浆液溅到的人,皮肤迅速溃烂流脓,发出凄厉惨叫!被飞虫扑到的人,则瞬间被吸干血肉,化作一具具包裹在虫群中的干瘪皮囊!【雨林王国区域天灾——腐浆虫潮!二次爆发!】

画面三:恒河浊浪滔天!无数惨白肿胀、长满吸盘的手臂从河水中伸出,抓住岸边惊恐奔逃的人群,拖入浑浊的河底!河面上漂浮起密密麻麻、泡得发白的尸体!更恐怖的是,一些被拖入河底又侥幸挣脱的人爬上岸,皮肤却开始迅速溃烂,流出腥臭的黄绿色脓水,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形,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扑向其他幸存者!【恒河联邦区域天灾——洪水、尸疫、畸变体!连锁反应!】

死亡!畸变!连锁崩溃!

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三国天选者的死亡,引发的天灾并未停止,反而如同瘟疫般在区域内疯狂蔓延、升级、变异!惨烈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在谢昭(张泓)眼前轮番上演,伴随着无数绝望的哀嚎和肉体被撕裂、溶解、吞噬的声音,疯狂冲击着他的感官和理智!

“呃啊——!”谢昭(张泓)再也无法压制,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一晃,靠着最后的意志才没有栽倒!视觉和听觉的双重精神污染,让他大脑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胃部剧烈痉挛,酸水涌上喉咙!张泓那被强压下去的“卑微求生”、“恐惧逃避”的记忆碎片,在这股全球性的死亡恐慌和生理性的剧烈不适催化下,如同海啸般轰然爆发!

“逃!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魔鬼!你会死的!像那些人一样被烧死!被虫子吃光!变成怪物!”

“跪下!求饶!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王爷!换一条活路!什么国运!什么华夏!活着!活着才最重要!”

“你斗不过他们的!你是寒门!是贱种!只配当棋子!当替死鬼!”

疯狂的尖叫和自毁的念头在意识核心炸裂,如同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要将谢昭的灵魂拖入那名为“张泓”的、充满屈辱和绝望的深渊!右脚那持续不断的剧痛,此刻仿佛也变成了这具躯壳对“反抗”的惩罚,催促着他放弃,催促着他屈服!

“不——!”谢昭的意志在泥沼深处发出濒死的咆哮!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浓郁的铁锈腥味瞬间在口腔炸开!尖锐的剧痛如同电流,瞬间刺穿了混乱的思绪,带来一丝短暂的、带着血腥味的清醒!

“规则之瞳!聚焦!能量流动!”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将全部残存的意志,疯狂地压向右眼深处那微弱的冰凉印记!不是扫描环境,而是不顾一切地内视!他要看清这股干扰的源头!看清这精神污染的运行逻辑!

嗡——!

规则之瞳印记仿佛感应到他决绝的意志,猛地一震!一股远超之前的、带着撕裂般痛楚的冰凉洪流倒灌而入!视野瞬间被拉入一个微观的、光怪陆离的层面!

他看到!

无数条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的、散发着混乱、恶意、恐惧、绝望气息的暗红色精神能量流,正从四面八方——从空气中弥漫的药味和血腥气里,从脚下冰冷的青石板深处,从两侧剥落的宫墙缝隙中,甚至从王德禄那惊魂未定的背影里——源源不断地渗出,如同无数条贪婪的毒蛇,正疯狂地钻向他自己的身体!

这些暗红能量流的目标非常明确——他精神防线最薄弱的缺口!那个被张泓记忆和生理痛苦反复冲击、已经出现裂痕的区域!它们正试图通过这个“伤口”,将更多的混乱和恐惧注入他的意识核心,加速同化过程!

精神污染!环境级的精神污染!

这扭曲的规则时空本身,就在持续散发着瓦解意志、诱发恐惧和绝望的能量场!尤其是在这靠近河间王所在、药味浓重、死寂压抑的暖阁附近,污染强度更是倍增!天选者死亡引发的全球恐慌画面,则像是一剂强效催化剂,瞬间引爆了这潜在的杀机!

“堵住它!”谢昭(张泓)在意识深处狂吼!二十五世纪心理学对精神防御和认知重构的知识体系瞬间被调用到极致!他不再试图强行“删除”或“镇压”张泓的记忆和痛苦,而是将其视为一种特殊的“数据信号流”,一个需要加固的“防火墙端口”!

认知重构:“张泓的恐惧”不是弱点,是生存环境参数!“右脚剧痛”不是惩罚,是规则伤害状态!“卑微身份”不是枷锁,是当前角色属性!剥离其情绪渲染,将其数据化、客观化!

意识分流: 建立“核心逻辑处理器”(谢昭意志)与“环境感知\/生理反馈处理器”(张泓躯壳)的隔离通道!核心处理器只接收处理后的客观数据,屏蔽原始情绪冲击!

防火墙加固: 将规则之瞳捕捉到的、那些试图入侵的暗红精神能量流,视为“病毒数据包”!利用规则之瞳那微弱但精纯的秩序能量,在意识缺口处构筑起一层薄薄的、不断被侵蚀又不断再生的秩序滤网!

这过程痛苦万分!如同在燃烧的大脑里进行精密的外科手术!每一次对张泓记忆的“数据化”剥离,都像是在活生生撕扯自己的灵魂!每一次用规则之瞳的能量去构筑“滤网”,都带来右眼如同被烙铁灼烧般的剧痛!但他成功了!

那疯狂涌入的暗红混乱能量流,撞在那层微弱却坚韧的秩序滤网上,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堤坝!虽然依旧有丝丝缕缕的“病毒”渗透进来,引发张泓躯壳的本能恐惧和生理痛苦,但那股要将谢昭意志彻底拖入深渊的、毁灭性的精神海啸,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他依旧能感受到张泓的卑微、恐惧、右脚的剧痛,但它们不再具有摧毁性的精神污染力,更像是一种需要忍耐的、持续存在的负面状态提示。他的核心意识,在血与火的淬炼中,重新获得了摇摇欲坠却异常清晰的掌控权!

“嘎吱——”

就在谢昭(张泓)强行稳住心神,抹去嘴角因咬破舌尖而渗出的血丝时,那扇紧闭的乌木门扉,终于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了名贵香料、苦药和淡淡血腥味的怪异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门内光线极其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穿着深紫色内侍服的老宦官身影。

“进来。”老宦官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王德禄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脸上堆满谄笑,小心翼翼地侧身挤了进去。谢昭(张泓)深吸一口气,压下口腔里的血腥味和右脚钻心的痛楚,挺直脊背(尽管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一步一顿,极其艰难地挪过门槛。

暖阁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光线比回廊更加昏暗,只有角落几盏造型古拙的青铜鹤形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空气中那股混合的怪味浓郁得几乎化不开。阁内空间不小,但布置得极其压抑。地上铺着厚厚的、深色的西域地毯,花纹繁复却黯淡无光,吸走了所有脚步声。两侧靠墙立着高大的、蒙着深色绒布的多宝槅,槅内隐约可见一些器物的轮廓,在昏暗中如同沉默的鬼影。

阁内深处,一张宽大的、铺着玄色锦褥的矮榻隐在光影最黯淡的地方。榻上,一个庞大而模糊的身影半倚半靠,如同盘踞在阴影中的山峦。只能勉强看到那人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宽大王袍,袍服上用金线绣着狰狞的狻猊纹样,在微弱的光线下偶尔反射出一丝冰冷的金芒。他的脸完全隐没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点深不见底的寒潭,在黑暗中幽幽亮着,带着一种漠视一切的、令人骨髓冻结的威压,精准地落在了刚刚踏入暖阁的谢昭(张泓)身上。

河间王!司马颙!

目光接触的刹那!

嗡——!!!

谢昭(张泓)右眼深处的规则之瞳印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视野瞬间被无数疯狂闪烁、扭曲、散发着刺目血光的符号彻底淹没!其中几条最为粗大、最为清晰的规则条文,带着滔天的死亡威胁,狠狠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不...可...直...视...诸...王...逾...三...息...

...违...则...目...化...脓...血...颅...骨...崩...裂...

...不...可...于...王...前...失...仪...露...疮...痍...

...违...则...躯...体...溃...烂...生...蛆...而...亡...

不可直视诸王逾三息!违则目化脓血颅骨崩裂!

不可于王前失仪露疮痍(指显露伤口或污秽)!违则躯体溃烂生蛆而亡!

两条规则!皆是针对诸王威仪的绝对禁令!触之即死!

谢昭(张泓)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在目光触及司马颙那双幽深眼眸的瞬间,他就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和威压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全身!那是来自规则层面的绝对压制!比王德禄的“贵人影子”恐怖百倍!千倍!

北美杰克逊被罗马百夫长视线碾成薄饼的画面闪电般划过脑海!

不能看!绝对不能看!

也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右脚那狰狞的伤口和污秽的包扎!

几乎是规则之瞳预警的同一刹那,谢昭(张泓)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的、超越思维的反应!他猛地低下头!动作幅度之大,甚至牵扯得右脚一阵剧痛,让他身体剧烈一晃!但他死死稳住,头颅深深地垂了下去,视线死死锁定在自己身前两步处、地毯上那繁复却黯淡的花纹上!姿态是极致的恭顺,更是最彻底的规避!

同时,他那只受伤的右脚,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异常迅捷的方式,向内侧微微蜷缩、转动,试图将那只缠满污秽布条、渗出暗红血迹的伤脚,尽可能地隐藏在身体投下的阴影和宽大破旧的麻布裤腿之后!

动作一气呵成!快如电光火石!

“嗯?”阴影中的河间王司马颙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带着一丝玩味的鼻音。那双幽深的眼眸在谢昭(张泓)身上停留了一瞬,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似乎要穿透那低垂的头颅和刻意隐藏的伤脚。

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暖阁内死寂得可怕,只有角落青铜灯盏里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如同死神的秒针在走动。

一息……两息……

谢昭(张泓)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后背瞬间湿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冰冷目光的审视,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皮肤。右脚伤处因刚才的剧烈动作,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鲜血似乎渗透了布条,在地毯上留下一点极其微小的、不易察觉的暗色湿痕。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低头的姿态和身体的静止,不敢有丝毫多余的颤动。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度息如年!

三息刚过!

那如同实质般钉在他身上的冰冷目光,终于缓缓移开。压力稍稍减轻,但暖阁内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并未消散。

“张泓,”河间王司马颙那阴冷、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死寂。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你胆子……不小。”

谢昭(张泓)心头一凛,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无法作伪的嘶哑和虚弱,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卑职……卑职惶恐!不知……不知何处触怒千岁?”他将姿态放到最低,将问题抛回。

“哼!”一声冷哼,如同冰雹砸落。“王瑚那妖人,长沙王座下最阴毒的爪牙之一。你一个小小的书佐,竟能从他手下逃脱,还将密令……‘处置’了?”司马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审视和怀疑,“本王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莫非……真如王德禄所报,本王曾‘密授’过你机宜?”

来了!真正的杀招!司马颙根本不信什么“密授机宜”!他是在逼问真相!或者说,是在找一个处决这个“可疑小吏”的合理借口!

暖阁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侍立在一旁的王德禄和那个开门的紫衣老宦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复杂地落在谢昭(张泓)身上,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谢昭(张泓)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大脑在高压下超负荷运转!直接否认“密授机宜”?等于打司马颙的脸,自寻死路!承认?更是弥天大谎,随时会被戳穿!唯一的生机,是转移矛盾,祸水东引,将司马颙的疑心和怒火引向真正的目标——长沙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右脚的剧痛,声音依旧嘶哑惶恐,却带上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豁出去的“激动”和“忠诚”:“回千岁!卑职不敢妄言千岁是否密授!卑职当时……当时已被王瑚妖法吓破了胆!只记得千岁曾有训示,言及长沙王其人……其性如豺狼,狡诈阴狠,尤擅以虚言假象惑人,行那背后捅刀、损人根基的鬼蜮伎俩!凡其所遣之人,所言之事,皆不可信!需以雷霆手段破其假面,护我根本!”

他巧妙地偷换概念!将司马颙可能对长沙王性格的评价(狡诈阴狠),强行解释为针对王瑚这类“使者”的具体行动指南(以雷霆手段破其假面)!并点出长沙王“损人根基”的本质!将枯井投书的行为,拔高到遵循王爷教诲、识破敌人奸计、保护王府根基的高度!

“卑职见那王瑚,白衣如雪,假托东海王信使之名,行迹鬼祟,妖气森森!其所言所行,与千岁所训长沙王之手段如出一辙!彼时情势危急万分,密令随时可能被其妖法所污所夺!卑职愚钝,只解千岁‘破其假面,护我根本’之深意!故……故当机立断,不再与其虚与委蛇,行那礼遇避让之蠢事!而是厉声呵斥其假冒身份!点破其毁令之歹心!并趁刘队正等人与其纠缠之机,拼死将密令投入深井!以绝其念!保我王府气运根基不损!”

他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将广场上的搏杀简化为“识破奸计”、“呵斥点破”、“趁乱护令”的过程。重点突出了对司马颙“教诲”的深刻领悟和坚决执行,将王瑚的行为定性为长沙王针对河间王府根基(气运)的阴谋!最后那句“保我王府气运根基不损”,更是精准地戳中了司马颙这类笃信方术、看重吉凶之人的心坎!

暖阁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谢昭(张泓)剧烈喘息的声音在回荡。他低垂着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他能感觉到阴影中那道冰冷目光的审视,如同毒蛇般在他身上游走,评估着他话语的真伪。

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谢昭(张泓)压垮时——

“呵……”一声极其轻微、带着难以捉摸意味的冷笑,从阴影中的矮榻上传来。“长沙王……司马乂……损人根基……鬼蜮伎俩……说得好!”司马颙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杀意!“他以为派个装神弄鬼的妖人,就能乱本王心神?就能污我气运?痴心妄想!”

压力骤减!谢昭(张泓)心中那块巨石稍稍落地。赌对了!司马颙对长沙王的恨意和对其“污损气运”的忌惮,压倒了对一个小吏的疑心!

“你,”司马颙的声音再次响起,命令不容置疑,“抬起头来。”

谢昭(张泓)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抬头?规则之瞳的血红警告还在脑中回响!不可直视逾三息!

怎么办?!

他缓缓抬头,动作极其缓慢,如同背负千斤重担。视线依旧死死地、用一种近乎“呆滞茫然”、仿佛惊魂未定、无法聚焦的涣散目光,越过矮榻,投向司马颙身后那片被黑暗吞噬的、蒙着深色绒布的多宝槅。他让自己的眼神空洞、失焦,仿佛还沉浸在王瑚妖法和刚才地动天威的双重惊吓中,神思不属,根本无法聚焦于任何人或物,更遑论“直视”高高在上的河间王。

“卑职……卑职……”他嘴唇哆嗦着,发出无意义的音节,身体也配合着微微颤抖。

阴影中,那双幽深的眼睛再次落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这一次,目光中的审视意味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打量一件趁手工具的漠然。

“废物!一点惊吓就丢了魂!”司马颙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似乎终于对这个“吓破了胆”的小吏失去了最后一点兴趣。“念你今日护令有功,虽手段粗陋,倒也……还算忠心。”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不过……密令之事,到此为止。今日殿外所见所闻,若有一字泄露……”

“卑职不敢!卑职今日只是奉千岁之命送札,途中遇地动受惊,跌伤右脚,其余一概不知!一概未见!”谢昭(张泓)立刻以头触地(额头重重磕在厚厚的地毯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后怕的颤抖,抢先将“标准答案”喊了出来。姿态卑微至极,却完美地堵住了司马颙后续的威胁。

“……哼,算你识相。”司马颙冷哼一声,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滚下去吧。王德禄,带他去后面厢房,找个医官看看他那条贱腿,别死在本王这里,晦气!”最后一句,充满了上位者对蝼蚁生命的极度漠视。

“喏!”王德禄和谢昭(张泓)同时应声。

谢昭(张泓)再次叩首,保持着那副失魂落魄、目光呆滞的样子,手脚并用地从地毯上爬起来。王德禄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虚引了一下:“张书佐,请吧。” 这一次,他的眼神深处,除了惯有的轻蔑,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是对谢昭(张泓)刚才在河间王面前那番“急智”的忌惮。

就在谢昭(张泓)拖着剧痛的右脚,艰难地转身,即将挪出暖阁那令人窒息的范围时——

嗡!

右眼规则之瞳印记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跳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粘稠、带着强烈恶意的精神力量,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暖阁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爆发出来!瞬间锁定了谢昭(张泓)的后背!

不是司马颙!是另一个存在!

紧接着,一个极其轻微、如同情人低语、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无视了物理空间的阻隔!

“小虫子……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规则的味道……还有……不属于这里的‘清醒’……王瑚栽在你手里……不冤……”

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扭曲感,充满了贪婪和恶毒的探究!

“你逃不掉的……河间王护不住你……长沙王……会找到你……剥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我们……很快……会再见……”

声音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阴冷和一种被更恐怖存在盯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预感!

谢昭(张泓)的身体瞬间僵直!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阴影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与此同时,一直沉寂的左耳听觉神经深处,那熟悉的电流杂音也猛地尖啸起来!左眼视野瞬间被撕裂!

画面切入:不再是炼狱般的天灾景象。而是一片……极其诡异的空间!

背景是蠕动翻滚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混沌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断壁残垣,风格混杂着魏晋的飞檐斗拱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扭曲的几何结构。画面中央,一个穿着残破不堪、沾满血污的华夏古代士兵服饰的身影,正背对着镜头,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的面前,漂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由某种惨白骨骼雕琢而成的……铃铛?骨铃表面布满了扭曲怪异的黑色纹路,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铃铛无风自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带着诡异韵律的速度,轻轻摇晃着。

没有声音通过画面传来。

但谢昭(张泓)却感觉自己的大脑深处,仿佛同步响起了那骨铃摇晃时发出的……声音!

那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无法形容的、充满了混乱、癫狂、痛苦和绝望的……精神尖啸!如同亿万只冤魂在耳边同时发出最凄厉的哀嚎!又像是无数把生锈的锉刀,在反复刮擦着脑髓!

“呃啊——!”谢昭(张泓)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这精神层面的直接攻击,比之前任何一次视觉冲击都要恐怖百倍!他刚刚构筑起来的精神防线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张泓的记忆碎片和自身的痛苦被这股尖啸无限放大!眼前瞬间一片血红!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地面瘫倒下去!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画面中那个跪地颤抖的华夏士兵身影,猛地抬起了头,转向镜头——那张脸,赫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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