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宿舍好不好。”
听到“宿舍”两个字,小澈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迟疑地抬起头。
那是蚩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百年前的小澈真正的模样。
很清秀的一张脸,黑色脏污的短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那双纯黑的眼眸里,盛满了胆怯、不安,还有一丝深埋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似乎在确认蚩遥话里的真伪。
蚩遥对他露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
小澈像是被这个笑容烫到一般,迅速移开视线,但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应道:“……嗯。”
他试图自己站起来,却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加上身体虚弱,腿一软,险些摔倒。
蚩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小澈身体又是一颤,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剧烈挣扎,只是僵硬地任由蚩遥搀扶着,低着头,慢慢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当推开719宿舍的门时,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蚩遥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是一个垃圾场。
地上满是碎纸、污渍,床单被扯落在地,上面还有清晰的脚印,墙壁上被涂满了侮辱性的词汇和丑陋的涂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气味。
小澈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发抖,仿佛因这不堪的环境暴露在人前而感到无地自容。
蚩遥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扶着他,避开地上的狼藉,让他坐在了房间里唯一还算干净的椅子上。
“等我一下。”
蚩遥去洗漱台处打来一盆清水,浸湿了手帕。
他走回小澈身边,轻声说:“脸上有点脏,擦一下会舒服些。”
他拿着湿手帕,轻轻靠近小澈的脸。
小澈猛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偏头躲开,眼神里充满了不习惯和抗拒。
“别动。”蚩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他的手稳稳地停在原地,没有强行上前,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小澈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极其勉强地,将脸微微转了过来,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不停颤抖。
蚩遥的动作很轻,很柔,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污渍和泪痕。
冰凉的湿意触及皮肤,小澈的身体从一开始的僵硬,慢慢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放松。
擦完脸,蚩遥又找出一把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梳子,轻轻梳理着他那头凌乱的黑发。
梳子碰到打结的地方,小澈会吃痛地微微蹙眉,但这一次,他没有再躲闪。
做完这一切,蚩遥看着眼前虽然依旧怯懦,但总算干净清爽了一些的少年,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
“小澈,”他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语气郑重,“听着,有些话我要告诉你。”
小澈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在奇怪为什么眼前的少年能清楚地喊出他的名字,纯黑的眼眸里倒映着蚩遥认真的脸。
“不要害怕那些欺负你的人,他们之所以欺负你,是因为他们内心丑陋、软弱,需要通过践踏别人来获得可怜的存在感。”
蚩遥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如果他们敢来欺负你,你就必须反抗,用尽一切方法保护自己,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知道吗?”
小澈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
反抗?保护自己?
这些词汇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遥远。
蚩遥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着,语气温柔却坚定:“千万不要对生活失去希望,……无论现在多么黑暗,多么痛苦,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看到阳光,你的生命,远比那些渣滓珍贵得多。”
他说着这些连自己心里都没底的话,只有十天,他真的能撬动这沉重的、积压了如此久的绝望吗?
他不知道。
但他必须说,必须给这个少年灌输哪怕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从这一天起,蚩遥便一刻不停地陪着小澈。
或许是「镜」的力量在悄然作用,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蚩遥的存在,仿佛他本就是这里的一员,没有任何人对他的来历表示好奇或质疑。
甚至连那天被紫球攻击的那两个学生,也没敢再后面来找过小澈一丝麻烦。
蚩遥感到怪异,我身上有这么诡异的能力他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难道这也是「镜」的力量?
而且蚩遥发现,紫球的力量竟然可以顺着他的意愿,汇集于全身的任意一处。
他陪着小澈一起去上课,无视那些投来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径直坐在小澈旁边的空位上。
周遭恶毒的话语也随之飘来:
“看啊,废物今天竟然交到了朋友。”
“喂,月见里,你这‘朋友’一晚多少钱啊?哈哈哈哈哈哈。”
“真恶心,离他们远点,会被传染的。”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哄笑声。
小澈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
蚩遥轻轻瞥了一眼说话的几人,将手轻轻搭在小澈僵硬的背上,然后牵起小澈的手,带着他步伐坚定地走向被人众星捧月着的位置。
那里,一个穿着定制校服、头发精心打理过的少年——佐藤健人,正嚣张地将脚翘在旁边的空椅子上。
他是这群霸凌者的老大,父亲是国会议员,学校理事会的金主,他歪着头,用看垃圾的眼神扫过小澈。
“喂,我允许你来上课了吗,垃圾?”佐藤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蔑,“昨天的供奉还没交呢,是想让你那个开洗衣店的穷酸母亲彻底滚蛋吗?”
小澈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蚩遥歪了歪头,他永远也无法理解,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去践踏欺辱另一个人?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佐藤翘起的脚上,然后,抬脚,对着拽得二五八万的佐藤,直接一脚,狠狠踹了下去。
佐藤立刻摔了个人仰马翻,周围的小弟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嘴巴放干净点。”蚩遥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
佐藤的脸瞬间变得扭曲,立马从地上窜了起来,嘴里吐着毫无攻击力的恶毒语言,扬起手就要来打蚩遥。
“啪——!”比佐藤更快的,是蚩遥的巴掌。
“给他道歉。”
“不然,我打到你服为止。”
“做梦!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佐藤咬牙切齿。
“啪!”又一记耳光。
“我管你那遭瘟的爸是谁。”蚩遥声音冷的像冰,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现在,立刻,马上,道歉。”
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了,没人敢大声喘气。
带着紫球威力的巴掌可不是那么好受的,佐藤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在全校面前被如此对待还是第一次。
他阴狠地盯着蚩遥,眼中翻涌着被羞辱的暴怒。
“……”
蚩遥上前一步,佐藤被吓得立马后退。
“对……对不起。”声音咬牙切齿。
“大点声,没吃饭吗?”
“对不起!月见里君!”佐藤几乎是哭着喊出来。
小澈偷偷抬眼,看着蚩遥好看的侧脸,那双总是盛满恐惧和泪水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入了别样的东西。
……
两人来到食堂,午间的食堂如同一个微缩的社会。
小澈本能地想往最角落、最不引人注目的位置钻,但蚩遥却坚定地拉着他,走向了食堂中央,那片通常是高桥的势力范围位置。
“我们坐这里。”蚩遥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小澈如坐针毡,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果然,没过几分钟,高桥就带着他的几个跟班围了过来,他们餐盘里的食物精致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高桥脸上挂着虚伪的假笑,眼底却全是阴鸷。
“呵,胆子真肥啊,敢坐我的地盘?”说着,故意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桌子,小澈餐盘里的味增汤应声泼洒出来,弄湿了他的裤子。
小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一缩,条件反射般地低下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高桥冷笑着,拿起自己餐盘里吃剩的炸鸡骨头、沾着酱汁的菜叶,甚至还有一小撮烟灰,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一片一片地丢进小澈那碗还没动过的白米饭里。
“吃啊,废物,既然敢坐这里,就给我把这些都舔干净。”他拍了拍小澈的脸,动作极具侮辱性,“你这张恶心的脸,只配吃这个。”
周围的同学要么低下头假装专注吃饭,要么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旁观。
在这里,老师视而不见,报警只会招致更疯狂的报复,规则早已死去。
蚩遥平静地放下筷子,目光扫过那碗被玷污的白饭,然后站起身,与高桥面对面。
“捡起来吃了。”蚩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食堂的嘈杂。
高桥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哈!你谁啊?混蛋,你算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高桥已经猛地挥拳朝蚩遥的脸砸来,动作狠辣,显然是练过。
他的跟班们也摩拳擦掌,准备一拥而上。
小澈吓得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声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响,以及高桥痛苦的闷哼。
小澈睁开眼,只见高桥的手腕被蚩遥单手擒住,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
而蚩遥的另一只手,刚刚从那记迅捷如电的巴掌中收回,掌心隐约流转着一抹诡异的紫色光晕,如同缠绕的电流。
蚩遥没有给高桥反应的时间,反手又是带着紫光的一巴掌,抽在另一侧脸上。
“啪!”
高桥被打得头晕眼花,脸颊迅速红肿起来,更让他恐惧的是,那紫光触及皮肤时,传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刺痛和麻痹感,仿佛灵魂都在战栗。
他想反抗,却发现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空,那紫球的力量压制着他的一切行动。
他的跟班们想上前,却被蚩遥一个冰冷的眼神盯在原地。
“啪!啪!”
蚩遥的巴掌看起来并不大,却带着恐怖的力量和羞辱性,每一次落下,那紫光都让高桥的惨叫声变调。
他像个尖叫鸡,被蚩遥牢牢控制着,毫无还手之力。
“道歉。”蚩遥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命令。
高桥在那种诡异的痛苦和绝对的武力压制下,终于崩溃了。
骄傲、身份、背景,在对方绝对的力量面前变得毫无意义。
他屈辱地、含糊不清地对着小澈的方向:
“对…对不起…月见里君…对不起…”
蚩遥这才松手,像丢开一件垃圾,他将那份被弄脏的午饭尽数倒在了高桥的身上。
“赏你了。”
高桥瘫软在地,浑身脏污,脸颊红肿,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什……”
蚩遥看都没看他一眼,转向愣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小澈,语气恢复了寻常:
“我们再去重新打一份。”
小澈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那个如同噩梦般笼罩他生活的人,此刻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食堂里死一般寂静,所有旁观者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恐惧。
小澈的心中,有什么东西,伴随着那清脆的巴掌声和那诡异的紫光,悄然碎裂了。
那是一直以来禁锢着他的,名为“绝望”的硬壳。
……
晚上回到宿舍,蚩遥强硬地将宿舍里里外外都清理干净,将那些污秽和涂鸦尽可能地擦去。
在收拾涂鸦时,蚩遥发现了很多张纸,每一张上面都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团图案,他手指一顿。
这些纸张……,跟档案室里那张像“画”的线条图好像。
虽然上面的线条各不相同,但蚩遥认定,这些肯定是同一种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拿去问了小澈。
“他们……欺负我。”小澈手指着那些纸张中线团最密最底部的地方,“这是我。”
然后手指移向旁边那些高高的线团,“这是……他们。”
蚩遥只觉得浑身发凉,线条图,……原来是这个意思。
小澈也从一开始的极度不适应、惶恐不安,到后来渐渐习惯身边多了这样一个“奇怪”却温暖的存在。
他依旧很少说话,依旧胆小,但看向蚩遥的眼神里,那份麻木在一点点褪去,依赖和微弱的光,在悄悄滋生。
他那头柔软的黑发也总是被蚩遥梳理得整整齐齐。
蚩遥就像一道强行照进他黑暗生命里的光,笨拙却又固执地,想要驱散那浓重的阴霾。
十天,倒计时在蚩遥心中滴答作响。
他不知道,这点点滴滴的温暖,能否足够对抗那积累了太久的寒冰。
又能否改变那既定的、染血的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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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紫球被激活了,我宝以后可以想扇谁就扇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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