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晨跑之后,生物钟就变得比闹钟还准了。
虽然身体还是有些“不堪重负”,但比起第一天累成狗一样的惨状,还是要好上太多了。
刚跑过半圈,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比起之前那种轻快的节奏,今天的脚步声拖沓又沉重。
我回头瞥了一眼,果然是蛇骨,她慢吞吞地跑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平时打理得还算有型的短发今天也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然后,她就这么从我旁边跑了过去,不是像往常那样故意加速超车顺便再“喂,慎也,见到同学也不请安,也不问好?”。
在我视线扫过去时,有那么一瞬间,我们的眼神对上了。
但那对视里面空空荡荡,什么情绪也没有,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或者说看到了却也觉没必要说什么。
倒不是我在期待蛇骨咋咋呼呼的“早安问候”——被她缠着要求我向她问好也挺麻烦的。
只是突然碰上她像换了个人似的这么冷淡的样子,多少有点在意,反常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算了,我也管不了别人的事。
我收回目光,调整了下呼吸,继续自己的节奏。
跑出去大概十几米,鬼使神差地,我还是对着前面那个明显心不在焉的背影开了口。
“早啊。”
前面的身影顿了一下,才传来一个闷闷的、没什么起伏的回应,短促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叹息。
“哦,早。”
甚至没回头。
接着,她的脚步似乎加快了一点,像是想甩开什么,又带着点仓促逃离的意味,很快就把距离拉开了。
◇
午休的铃声响起,我拎着便当盒熟门熟路地拐上了通往天台的楼梯。
在文学社活动室的封条撕下来之前,我的午休时间大概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即使已经习惯了那种热闹,也不代表我不能再回到这种独处的氛围之中。
“好安静啊……天台上一个人也没有……”
推开沉重的铁门,夏季的风带着点灼意扑面而来。
然而,视线扫过那个熟悉的角落,我顿住了。
一个熟悉的、背着旧琴包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以前我惯常盘踞的水泥台子上。
她低着头,手指拨弄着琴包的带子,短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哐当!”
因为那一瞬间的走神,铁门脱手撞到了墙上,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天台上格外突兀,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蛇骨更是像被电击了似的猛地一颤,迅速回过头。看到是我,她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窘迫,说的话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啊,是你啊,慎也。”
比起早上的时候稍微要“热情”一点了,不过还在像在逞强的样子。
“嗯,我说我不是慎也的话你肯定也不会相信。”
我找了个离蛇骨稍微有点距离的位置坐下,打开了便当盒。
“真是难得。”
“什么?”
“躲在这种地方可不像是你的风格,蛇骨同学。”
“哈?什么叫‘躲’在这里,我不过是上来吹吹风罢了,你慎也来得,我蛇骨就来不得吗?”
语气和脸上的假笑浮夸过头了……见过眼镜蛇吗?像是在遇到危险时把颈部撑开的那种虚张声势的样子。
“吹风啊……”
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我抬头眯眼看向天空,视野里瞬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缓了好几秒才重新聚焦。
“在天台上吹风,这么大的太阳,小心被晒黑哦。”
“你这家伙就一点都盼不得我好吗?”
蛇骨没好气地回呛了一句,像是找到了发泄口,语气反而冲了点,她站起身,拎着琴包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是真心实意的提醒,何况黑皮也有黑皮的魅力。”
“少来这套。”
她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坐下,只是把琴包放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咚”声。
“你这家伙,离了色情和女人就不会说话了。”
“嗯,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嘛。”
我拿起饭团咬了一口。
“就像你在骂我的时候比较有精神一样。”
“嘁,肯定是你自己被骂精神了吧,变态慎也。”
蛇骨伸手戳中了我的脸,用力地按了两下。
“把这里当做是秘密基地也好,靠调笑我来缓解压力也好,我倒是无所谓。”
我直接转过脸做出一副要去舔蛇骨手指头的样子,吓得她立刻就把手收回去了,虽然目的达到,但也确实有点可惜。
“不过,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就算要逃避,也要轻轻松松地逃避才行。”
蛇骨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扭开头去看远处的教学楼。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咽下嘴里的食物,语气平淡。
“樱川祭那天的事,轻音社内部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蛇骨的肩膀似乎微微垮下去了一点。
“嘁,都是些无聊透顶的事罢了。”
“正适合我这种无聊透顶的人反正你也不只一次说过我很无趣了。”
我耸耸肩,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你真的打算听吗?”
“只看某人愿不愿意讲了,虽然美女配美食,但要是老是愁眉苦脸的就有些败胃口了。”
此乃谎言,美少女无论露出何种表情都是美味的下饭菜。
蛇骨瞪了我一眼,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泄了气似的,在我旁边隔了一个身位坐了下来。
“就排练呗,樱川祭前,最后一次合练。那首曲子,主音吉他的solo部分有点难,我练了很久,那天状态还不错。”
“结果亚由美那家伙,她弹错了好几个和弦,节奏全乱了。我就……啧,可能声音大了点,说了她两句,让她专心点。”
蛇骨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然后她就炸了。说我平时就只会指手画脚,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说我那把破吉他声音难听死了,占着社长的位置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阿健那家伙还在旁边帮腔,说什么‘是啊是啊,蛇骨同学太严格了,大家都好累’。茜倒是站出来劝了两句,但也没什么用。”
蛇骨嗤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
“那是吵得最凶的一次。我大概是说了‘不想练就滚!’之类的话吧。然后亚由美就哭着跑出去了,阿健追着她,茜看看我又看看她们,最后也走了。”
“我……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服软,她们大概也乐得抱团起来对付我吧,所以樱川祭那天,我被放鸽子了。”
“嗯。”
我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天台上的风似乎更大了些。
“所以呢?”
蛇骨转过头看我,有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你觉得这是谁的错。”
“对错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外人能够评判的。”
我摇了摇头。
“重要的是,你还想不想跟她们继续玩这个乐队游戏?是当那天的事没发生过,大家继续凑合下去,维持表面和平?还是干脆利落点,一刀两断,彻底退出那个地方?或者拖着不选,就像现在这样躲在天台上。”
我看着蛇骨的眼睛,语气平静,我并不能帮任何人做出选择,唯一能做的只是将所有的选项都摆出来。
虽然我主观的觉得大部分人在这种时候都应该选择一刀两断,但也不是没见过前一秒还在背地里骂对方是“狗杂种”的人,后一秒又说“自己只跟真诚的人一起玩,你真诚吗?”“我也是,我最真诚了”。
蛇骨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复杂,像是在挣扎什么。
阳光照在她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猛地站直了身体,一把抄起地上的琴包甩到肩上。
“切,谁想跟她们继续玩过家家。”
她的声音恢复了点平时的张扬,但仔细听能听出底下的一丝紧绷。
“现在去的话,你大概率找不到她们吧,那几位看着不像是中午也要勤恳练习的货色。”
“也是。”
蛇骨又重新坐了下来,抬头望向天空,长叹了一口气。
“啊——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这样一来又泄气了啊,真是讨厌。”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毕竟你可是蛇骨啊。”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她苦笑着,声音低了下去。沉默了几秒,她忽然侧过头看着我。
“喂,慎也……下午的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呗?”
听上去像是恳求,又有点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我去了又帮不上什么忙。”
“喂!”
蛇骨立刻不满地叫起来,语气里带着点委屈。
“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对付她们三个吗?太可怜了吧!至少……至少帮我站一下场子啊,契约男友慎也君~”
她拖长了尾音,刻意强调了那个称呼。
“好——‘站场子’……你这台词真的很不良少女。”
我无奈地拉长调子应下,顺便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已经快空了的便当盒。
话说,我可是下课差不多就在往这边赶了,蛇骨她就算比我早到也不可能早到太久吧。
“你不打算吃午饭的吗?”
“要怪就怪你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本来打算练会吉他再去买东西吃的。”
“啊,那你要不演奏一曲《F大调浪漫曲》吧,我想感受一下烛光晚餐的氛围”
“我玩的是吉他,不是小提琴。”
“吉他也可以吧,用抹了松香的筷子当做琴弓。”
我试过用吉他拉加勒比海盗的主题曲,虽然拉出来得很难听就是了。
“你这简直就是是邪教!异端!”
蛇骨低落的情绪,似乎被我荒谬的的提议冲淡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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