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倪坤的话，韩琛握着话筒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恨不得冲过去砸烂那张嘴，可现实像铁链般捆住他的四肢，最终只能无力地松开拳头。
其实他早就不想动手了，不然也不会借酒消愁。
事已至此，他还剩下什么选择？
他的一切地位、权势，全系于倪家。
若真撕破脸，不过是飞蛾扑火。
纵使如今已有几分实力，可面对整个倪家，仍如蝼蚁撼树。
更别提，若真的翻脸成仇，玛丽的安全谁来保障？
“老大，我懂。
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韩琛嗓音低哑，“不管怎样，我是您一手带出来的。
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
这份恩情，我记着，不会冲动。”
“唉……”电话那头的倪坤长叹一声，“是我对不起你这个兄弟。
今天这声抱歉，我该说。”
一番软语安抚之下，韩琛的情绪总算渐渐平复。
而在另一端，荃湾大d的别墅里，灯光昏黄。
大d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对身上这套新做的西装十分满意。
“这裁缝真有两把刷子，以后我所有行头都让他来做。”
“行了啊，”d嫂笑着摇头，“你都对着镜子端详快一刻钟了，还没瞧够？”
“你不明白，这次去澳岛见摩罗炳，是正经谈生意，形象马虎不得。”
为了能打进澳岛的赌场，大d不知跑了多少趟，花的钱、托的关系数都数不清。
整整大半年的心血，才终于让摩罗炳松口，点头让他插一脚进去。
摩罗炳是谁？那是澳岛黑白两道通吃的主儿，赌厅这块肥肉全捏在他手里。
别说外来的，就是本地帮派没他点头也别想碰一粒筹码。
如今总算熬到这一步，大d哪敢掉以轻心。
要是谈成，手握几个厅的经营权，钞票还不是哗哗地来？
“长毛，车备好了没有？”大d转身问。
“老大，早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长毛应了一声，又问，“咱们这次过去，带几个人合适？”
大d淡淡扫他一眼：“谈生意，不是去打架，人不用多，挑几个手脚利索的跟着就行，护着我不出事就成。”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玛丽一早醒来，发现韩琛整夜没回家，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昨天倪坤通知大家交规费，韩琛去了之后就没再回来。
她打了几通电话，都是傻强接的，说人在外面应酬，不方便接听。
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
她和韩琛这么多年来，哪怕再忙，他从没这样失联过。
可想到最近自己跟倪坤那点事被他知道，韩琛心里不痛快也是难免，或许只是想躲清静，她便没再追问，一个人坐在客厅等，等到最后靠着沙发睡着了。
现在一看时间都十点多了，人还是没影，电话也没一个，她越想越慌，生怕韩琛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
正要拿起电话再打一次，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玛丽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拉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韩琛，而是她的小弟刘建明。
“玛丽姐，你没事吧？”刘建明一头是汗，扶着门框直喘气。
“你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玛丽一脸茫然。
“你还……不知道？”刘建明见她神情，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道什么？”她声音陡然紧了几分。
这一问，反倒让刘建明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启齿。
他是真心敬重玛丽，从小就羡慕那种成熟稳重的女人，跟了她之后更是把她当成了心底最重要的人。
可她是有丈夫的，又是自己的上司，这份感情他只能藏在心里，不敢越雷池半步。
今早朋友传来消息，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几公里路几乎是飞过来的，就怕她受刺激、出意外。
看他眼神闪躲，玛丽心头一沉。
“阿明！”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是不是琛哥出事了？”
“不……不是……应该……没有……”
“看着我！”玛丽声音冷了下来，“你要还认我这个大姐头，就给我把话说清楚！”
在她逼视下，刘建明终于咬牙说了出来。
听完那一番话，玛丽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整个人差点瘫倒，幸好刘建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她不在乎，她只担心韩琛。
她太了解倪坤了，这事闹得他脸面尽失，以那人的脾气，怎么可能放过韩琛？
而韩琛心软，念旧，几句好话就能把他哄晕头。
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韩琛是她的男人，她是真在乎他。
玛丽抬起头，目光落在身边的刘建明身上。
“阿明，如果我要你做件事，你会听我的吗？”
“帮我把倪坤处理掉！”玛丽语气阴冷，眼中满是恨意，“这事必须悄无声息，绝不能牵连到琛哥，你听懂没有？”
“放心，玛丽姐，这事儿交给我准没错！”
刘建明对玛丽早已心生痴迷，而倪坤做的那档子事更是让他心头火起，恨不得亲手结果了那老东西。
此刻一听命令，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
这天，倪坤依旧按习惯去旧楼和一帮票友唱戏。
虽说前阵子的事在道上闹得沸沸扬扬，但他已安抚好了相关人等，风头一过，自然没人再提。
他向来活得自在，这点风波根本扰不动他的节奏。
三叔原本打算派几个人跟着去守着，却被他一口回绝。
他和这些票友都是以兄弟相称，不愿因身份压人，坏了日后相聚的气氛。
到了地方，照例演了一出，唱念做打一丝不苟。
散场后，有位熟识的票友走后台来报：“坤哥，有个观众想跟您合张影，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这种事他见得多了。
毕竟他在粤剧圈里也算有名气，常有戏迷慕名而来。
“行啊，你让他进来吧，我这妆还没卸呢。”
没多久，一个打扮时髦、神情有些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模样俊朗，一身行头看着就不像普通看戏的，跟平日那些中老年戏迷格格不入，让倪坤多看了两眼。
“小伙子，你也听粤剧？”
“凑合吧。”刘建明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您就是坤叔吧？”
“嗯。”
话音未落——
“砰！砰！砰！”
三声枪响骤然炸开，刘建明抬手就是三枪，一枪正中心窝，一枪爆头，最后一枪直击下身。
后台瞬间大乱，尖叫声此起彼伏，人们惊恐四窜。
整个过程，刘建明冷静得可怕，动作干脆利落。
确认倪坤断气后，他迅速收枪，混进慌乱的人群中，从容撤离。
不到半个钟头，倪坤遭枪杀的消息就像野火般烧遍港岛黑道。
倪家可不是无名之辈，堂堂龙头被人暗算，还牵扯上与心腹妻子的丑闻，这话题比昨夜的八卦还要劲爆。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几乎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韩琛。
昨晚刚传出血腥绯闻，今天下午倪坤就被人毙了，要说这两件事没关系，鬼才信。
眼下整个港岛都在盯着接下来会怎么收场，不少帮派蠢蠢欲动，准备趁机捞点好处。
而倪家大宅内，早已乱作一团。
“大哥，肯定是韩琛干的！爸不过碰了他的女人，他就敢下这种毒手？我这就给国华、黑鬼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带人把韩琛绑回来！”倪永义怒不可遏。
“电话我打过了！”倪永忠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脸色铁青，“那几个家伙不是说不在港岛，就是推说这是私怨不好插手——全是墙头草！要是爸还在，谁敢这么搪塞我们！”
“操！那我自己动手，带人去抓他！”倪永义攥紧拳头。
“省省吧你！”倪永珍冷冷开口，“你手下那帮酒肉朋友，吃喝玩乐可以，真动起手来，不拖你后腿就不错了，别到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忍了？”
“叫阿孝回来。”倪永珍眸光微闪，“爸以前说过，混这一行，早晚要还。万一哪天他出了事，这个家就交给阿孝。”
这话一出，倪永忠和倪永义都没吭声，更没半点异议。
从小到大，倪永孝展现出的本事和手腕，早就让他们心服口服，从不敢生出争权之心。
所以当倪永珍提出让阿孝始掌大局时，两人非但不反对，反而觉得理所应当，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此时，远在大洋彼岸一所名校图书馆里的倪永孝，手机突然响起。
他朝周围同学歉意地点头示意，起身走到室外接通了电话。
“阿孝，你快回来吧，爸出事了！”电话那头传来倪永珍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明白了。”倪永孝平静地回了一句，随即挂了电话。
他对父亲的遭遇毫无意外。
从小到大，父亲就常对他说，混这行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让他随时准备好接手。
父亲能让他安安稳稳过了这么多年自己想过的生活，他早已心怀感激，如今的事，也在预料之中，谈不上接受不了。
挂掉电话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图书馆刚才坐的位置，把散落的书本一一收好，像往常一样整理妥当，才慢慢走回宿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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