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破口灌进来,卷着灰扑在脸上。楚河的手还悬在左眼前,血顺着指缝往下滴,砸在地面发出轻微的“滋”声。他没动,也没闭眼,只是缓缓转了头,视线穿过坍塌的控制室缺口,望向据点深处那条通往净化室的走廊。
林玲的蓝光瞳孔闪了一下,“阿伊莎的生命体征异常。心率187,体温39.4,皮肤电导率持续上升。”
楚河抬脚,左臂焦痕裂开,渗出的血顺着肘部流进袖管。他没去擦,也没说话,一步步往里走。刀疤李想跟,被林玲抬手拦下。
“她现在不是你能碰的人。”
净化室的门半开着,里面没有灯,只有墙上一道道深痕在幽光下泛着湿黑的光。那些痕迹不是划的,是长出来的——像是某种菌丝从墙体内部蔓延,又在表面凝结成文字。
阿伊莎背对着门,跪在地上,右手食指正缓缓从墙壁上划过。指尖划过的地方,混凝土像腐烂的树皮一样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暗色纤维。每一划,都有细雾从裂缝里溢出,带着微弱的荧光,在空气中凝成孢子团,又迅速消散。
她嘴里在念。
声音很轻,像梦话,但每个字都和指尖的刻痕同步。
“光在腐烂中诞生……眼在黑暗里加冕……深红是唯一的母体,吞噬即归还……”
楚河停在门口,左手按在门框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左臂的回炉核心在发烫,像是在预警什么。
林玲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她的脑波频率和深红广播波段一致。不是被控制,是……共振。她在接收,也在发送。”
楚河没回话。他往前一步,脚踩在地上的孢子雾上,发出轻微的“咯”声。那声音像是惊动了什么,阿伊莎的肩膀猛地一抖,刻字的手停了下来。
但她没回头。
“你来了。”她说,声音忽然清晰,像是清醒了一瞬,“我梦见你烧了我的树。一千次。每次都用火把,从根部点起。你说那是净化。”
楚河喉咙动了动。
“我知道。”
“可这次,树自己烧起来了。”她缓缓抬头,眼角有液体流下,黑得不像是泪,滴在地面时发出“嗤”的轻响,留下一个小坑。
楚河猛地冲上前,左手一把抓住她手腕。血藤从她皮肤下窜出,缠上他的手臂,瞬间收紧。他咬牙,回炉核心爆发出一股热流,顺着接触点冲进血藤,震得整条藤蔓剧烈抽搐,最后“啪”地断裂。
阿伊莎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但没倒。
楚河喘着气,左臂的焦痕裂得更深,血已经浸透袖子。他松开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震荡刀,直接插进墙上的刻痕里,横向一划。整片菌丝层被掀开,露出后面裸露的钢筋。
“林玲,干扰。”
“正在启动次声波程序。”
墙角的扬声器发出低频震动,几乎听不见,但阿伊莎的身体猛地一颤,跪倒在地。她双手撑地,指尖的孢子雾还在往外冒,但刻字的动作停了。
林玲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清醒了。脑波频率回落,但仍在深红波段边缘。”
楚河蹲下,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原本深绿的瞳孔,现在边缘已经开始泛出金属光泽,像是液态汞在缓慢凝固。
“刚才那些字,谁让你写的?”
阿伊莎抬起头,嘴角扯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抽搐。
“没人。是我想写的。那些话……本来就在我的骨头里。”
“深红之眼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没回答,而是抬起手,用指尖在自己左臂皮肤上划了一下。血流出来,但不是红色,是黑的。那血滴落地后,迅速扩散成一片细小的菌斑,开始向上生长,形成一个扭曲的符号——和墙上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入侵。”她低声说,“是觉醒。我的血里有它的一部分,就像你的左眼里有它的影子。”
楚河瞳孔一缩。
林玲立刻接话:“她的dNA样本显示非地球碱基对。c-14同位素比例异常,结构类似深红之眼的信号载体。她不是被感染,是……被设计成这样。”
楚河没动,但手指在刀柄上收紧。
“你还能回来吗?”
阿伊莎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干净,和她脸上的黑泪形成诡异对比。
“我已经回不去了。但我可以留下点东西。”
她闭上眼,轻声念出一段新的句子: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号实验体,将在黄昏中看见自己的坟墓。回炉不是终点,是母体的子宫。”
楚河猛地站起身,刀插回鞘里,转身就走。
“林玲,带她回隔离舱。切断所有外部连接,加装电磁屏蔽。”
“她需要治疗。”
“她需要被锁住。”楚河头也不回,“她现在不是人,是信道。”
回到实验室,林玲用机械打字机记录数据。电子系统已经被切断,屏幕上浮现的那行字——“她是我们最美丽的错误”——还在闪。她没看,也没删,只是一页页敲下孢子的光谱分析结果。
“dNA序列里有三段加密文本。结构匹配古玛雅献祭诗,但关键词被替换。”她停下打字,抬头,“‘筛选’‘回炉’‘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都指向你。”
楚河靠在墙边,左臂用绷带草草包扎,血还在渗。
“她为什么说我第九千九百九十九?”
“不知道。但深红之眼不会随便编号。这个数字有仪式意义。”
楚河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阿伊莎最后那句话。
“黄昏中看见自己的坟墓。”
他睁开眼,“我要进她意识。”
林玲摇头,“风险太大。她的梦境已经被污染,你进去可能被反向锚定。”
“她是我的一部分。”楚河解开左臂绷带,把回炉核心暴露出来,“我得知道,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连接针扎进太阳穴时,楚河感觉到一阵刺痛,接着是坠落。
他站在一片焦土上,头顶是暗红色的天空,没有太阳,只有无数扭曲的藤蔓从云层垂下,像血管一样搏动。远处,一棵巨树正在燃烧,树干上刻着无数人脸,每一张都在无声尖叫。
阿伊莎站在树顶,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低头看着他,眼神平静。
“你来了。”她说,“这是你的记忆,也是我的坟场。”
楚河抬头,“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因为这是真的。”她抬起手,指向地面,“看看脚下。”
他低头。脚下的灰烬里,埋着无数残骸。有些穿着异种部落的骨饰,有些戴着星火据点的识别牌。全都被血藤缠绕,根系扎进胸腔。
“你下令烧的。”她说,“为了‘净化’。为了‘秩序’。为了你所谓的文明重建。”
楚河没否认。
“我承认。”
阿伊莎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说,我承认。”他抬头看着她,“我烧过你一千次。每一次都以为自己在拯救。可现在我知道,我杀的是我自己。”
风忽然停了。
火光在她脸上跳动。她的眼角又流出黑泪,但这次,泪滴落地时没有腐蚀,而是凝成了一颗小小的晶体。
她轻声说:“这次,让我为你疯。”
梦境开始崩解。
楚河猛地睁开眼,连接针被他甩飞,砸在墙上。他大口喘气,左臂的回炉核心在疯狂震动,像是要从皮肤下挣脱出来。
林玲立刻上前,“你的心跳超限了。她对你做了什么?”
楚河没回答。他盯着天花板,嘴里重复着那句新出现的字:
“这次,让我为你疯。”
林玲沉默了几秒,“她留下的信息有变化。墙体上的刻痕在重组。”
楚河起身,走回净化室。
墙上的文字已经不一样了。
新的句子从旧痕中生长出来,像是被什么力量重新编织:
“黄昏已至,坟墓未封。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将在火中重生。”
楚河站在墙前,左手缓缓抬起,指尖离那行字只有半寸。
孢子雾从缝隙里缓缓溢出,缠上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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