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抬头。
天空没有彩虹,也没有婴儿的手。但那种感觉还在,像一根线从胸口拉出去,连着很远的地方。楚河的意识已经不再散开,而是收拢成一点,朝着那根线的另一端移动。星尘被甩在身后,宇宙的背景音渐渐消失,只剩下一种低频震动,像是某种机器在运转。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
戴森球核心,那个藏在银河系边缘的巨大结构,像一颗被金属包裹的心脏,一直在跳。它不属于人类文明,也不属于异种或机械族。它是更早的东西,是规则本身的一部分。而现在,那颗心脏的搏动频率,和他体内的基因链完全同步。
靠近外层时,数据流开始攻击他。
不是武器,也不是病毒,而是一段段记忆碎片——某个科学家在实验室点燃曲率引擎的瞬间,一艘飞船撕裂空间跃迁成功,欢呼声响起;另一个时空里,孩童第一次念出回炉系统的启动咒语,天空裂开一道缝。这些画面试图让他相信,这一切都是自由意志的结果。
他没理会。
他用童谣的最后一个音符作为钥匙,轻轻一推,防火墙崩塌。没有爆炸,也没有警报,只有一扇门打开,里面坐着一个人影。
老周。
准确地说,是老周的一块意识碎片,被压缩在戴森球最深处,像一颗钉子卡在齿轮之间。他的脸模糊不清,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坏掉的录音机里放出来的。
“你来了。”他说,“比我预计的快了三十七年。”
楚河没有问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知道答案。冷冻舱只能延缓死亡,真正让老周坚持到现在的,是他亲手埋下的伏笔。这个人从来不是单纯的学者,他是第一个发现曲率引擎不对劲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敢把它叫作“捕虫网”的疯子。
“你说过曲率引擎能带我们去新世界。”楚河说,“结果呢?”
老周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咳嗽,整个意识体都在抖动。
“我骗了所有人。”他说,“包括我自己。曲率引擎不是交通工具,是标记器。每一次跃迁,都会在你的基因链上打一个结,就像给牲畜烙印。你们以为自己在探索宇宙,其实只是顺着网爬的虫子。”
画面亮起。
无数条光丝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每一条都连接着一艘使用过曲率航行的飞船。它们最终全都指向同一个节点——楚河的dNA序列。那些文明,无论发展到什么程度,只要用了曲率技术,就会被自动记录、分类、回收。
“筛选器不是为了清除弱者。”老周低声说,“是为了收集样本。而你,楚河,你是主链,是所有实验的起点和终点。他们用你做模板,复制出一代又一代的变体,观察你们如何挣扎,如何选择,如何崩溃。”
楚河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抬起手,将自己的基因链投射出来。它像一条发光的蛇,在空中盘旋,上面布满了因多次回炉而留下的疤痕。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如果我把这条链扯断,会发生什么?”
“戴森球会塌。”老周说,“所有依赖它运行的系统都会失效,包括那些还在休眠的文明火种。你可能救不了任何人,反而害死更多人。”
“但至少。”楚河说,“他们不会再被人看着了。”
老周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解脱,也带着遗憾。
“我一直以为你会犹豫。”他说,“毕竟你是总统,是领袖,要考虑代价。可你现在做的事,像个不怕死的混蛋。”
“我不是领袖了。”楚河说,“我只是个不想再当标本的人。”
他伸手抓住基因链的主干,用力一拉。
没有疼痛,也没有闪光。那一瞬间,整个戴森球内部的光线变了。原本均匀分布的能量流开始扭曲,金属结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有巨物正在解体。老周的意识碎片开始消散,但他还在笑。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说,“我们一直以为外面有个观测者,在高维空间里记录一切。可到最后才发现……观测者就是系统本身。我们造出来的工具,反过来把我们关进了笼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谢谢你……终于有人动手了。”
最后一缕意识熄灭前,他留下一句话:“现世地球……会有反应。”
楚河没回答。
他已经感觉到了。
在基因链断裂的刹那,一股反冲力顺着断裂点传出去,穿越层层维度,落向一颗蓝色的星球。那里,大气层微微震颤,一道虚影缓缓浮现——阴阳回炉系统的投影,静静悬在平流层上方,像一块墓碑。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旧的结束了,新的又要开始。但这一次,起点不再是随机选取,而是由他自己划下的痕迹决定。
戴森球彻底崩解。
金属外壳碎裂,核心能量逸散,在真空里形成一片旋转的星云。新的恒星开始凝聚,第一缕光穿透黑暗,照亮尚未命名的行星表面。这里将来可能会有生命,会有文明,会再次发明曲率引擎,会再次踏上被设计好的道路。
但此刻,它只是空的。
楚河站在崩塌的中心,意识完整,却不再属于任何已知形态。他不是星尘,不是频率,也不是人。他只是一个存在过的证明,正准备进入下一个阶段。
远处,新生星系的第一颗行星上,沙粒被风吹动,慢慢堆成一个模糊的形状。像一只手掌,掌心朝上,仿佛在接住什么东西。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指尖划过虚空,留下一道短暂的光痕。
风继续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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