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月初六,眨眼就到。
紫禁城里张灯结彩,雍亲王府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虽然娶的是侧福晋,但康熙帝亲赐的婚,胤禛又摆明了进府后会将她抬为平妻。
那排场,比起嫡福晋进门也差不了多少。
内务府流水似的往富察府送东西,红绸、金器、玉如意、各色锦缎……堆满了库房。
富察府里,却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安静。
马尔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墙上那幅早已泛黄、画着一位温婉女子的旧画像,沉默地坐了一整天。
画像中女子的眉眼间与泠雪有几分相似。
桌上放着一只小巧的紫檀木匣子,匣子没锁,他却始终没有打开。
直到大婚前一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庭院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橘色。
泠雪穿着一身刚刚送到的、尚未完全完工的嫁衣,被一群嬷嬷宫女簇拥着,来到马尔汉的书房试妆。
“阿玛,快看看。好不好看?”
泠雪的声音带着点雀跃,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马尔汉闻声抬头。
那一瞬间,他仿佛被一道炫目的光芒刺中了眼睛。
他的皎皎,穿着一身正红色织金妆花缎的嫁衣。
那红色如同最炽烈的火焰,又如同最饱满的霞光。金线绣成的鸾凤牡丹在衣料上盘旋,宽大的袖口和裙摆层层叠叠,如同盛开的红莲。
乌黑浓密的长发被梳成精致的发髻,簪着几支赤金点翠的簪子,衬得她那张本就明艳绝伦的脸庞,更是光华四射。
马尔汉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光芒万丈、即将嫁作人妇的女儿,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安静地坐在他膝头的小小身影,骤然重叠又分离。
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
“阿玛?”
泠雪见老爹没反应,提着裙摆往前走了两步。
她凑到马尔汉面前,眨巴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
“看傻啦?是不是被您闺女美晕了?”
马尔汉回过神,赶紧低下头,借着整理书案的功夫,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下眼角。
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堆起了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好看好看!”
他连声说着。
“我的皎皎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新娘子!”
他站起身,走到泠雪面前,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她,深深烙印在心底。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她眼尾那颗小小的黑痣上。
那颗痣,和她母亲章佳氏,长在同一个位置。
“真像……”
马尔汉无意识地喃喃出声,眼神有些恍惚,仿佛透过泠雪,看到了另一个温婉如水的影子。
泠雪敏锐地捕捉到了父亲眼中那份深沉的怀念和痛楚。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她挥挥手,示意嬷嬷宫女们先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父女二人。夕阳洒在泠雪那身华美嫁衣上,也落在马尔汉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
“阿玛,”
泠雪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您是不是……想起娘亲了?”
马尔汉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看着女儿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眸。
他张了张嘴,想否认,却终究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走到书案旁,拿起那只一直未曾打开的紫檀木匣子。
“你额娘她……”
马尔汉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的思念。
“她走的时候……你还那么小……”
他摩挲着光滑的匣子表面,眼神温柔又哀伤。
“她总说,我们的皎皎,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她盼着看你长大,看你出嫁……”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了匣盖。
匣子里,铺着柔软的明黄绸缎。绸缎上,静静地躺着一对珍珠耳环。
那珍珠并非顶级的东珠,只是两颗圆润饱满、光泽温润的南珠。
款式也极其简单,没有任何繁复的镶嵌,只有两弯极细的金丝托着珍珠,如同两滴凝固的、温柔的泪珠。
“这是……”
泠雪看着那对耳环,心头微微一颤。
“这是你娘当年嫁给我时,她母亲留给她的。”
马尔汉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只耳环。
“她说等她的小皎皎长大了,出嫁那天,一定要亲手给你戴上……”
他的声音哽住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泠雪静静地听着。
她看着父亲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泪光,看着他那双握惯了刀枪,此刻却因捧着小小耳环而微微颤抖的手。
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
她对生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仍然记得那些关于温暖怀抱和药草檀香的触感与气息。
她伸出手,没有去拿耳环,而是轻轻握住了马尔汉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她的手心温热,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和力量。
“阿玛,”
泠雪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
“额娘她……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她抬起头,迎着马尔汉悲伤的目光,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温暖而坚定的笑容:
“她看到您把我养得这么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她看到我要嫁给自己选的人了,这不就是她希望我过的日子吗?”
“她一定……特别高兴,特别欣慰!”
“所以阿玛不许哭,您要笑着看我出嫁啊!”
“你这丫头……”
马尔汉无奈地摇头,声音里却带上了释然的笑意,“……比你娘还凶!”
“那是,我的额娘是天下最温柔善良的女子。”
泠雪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放软了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所以啊阿玛,别难过了。娘亲看着呢,您得高高兴兴地送我出门!”
马尔汉看着女儿那张在嫁衣映衬下愈发娇艳明媚的脸庞,他心头那份悲伤和担忧,被女儿这双温暖的手和话语抚平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释怀的、带着骄傲和欣慰的笑容。
“好!”
他用力点头,声音洪亮起来。
“阿玛高兴!阿玛送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他拿起匣子里那对温润的珍珠耳环,小心翼翼地捧到泠雪面前。
“来,皎皎,”
马尔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
“让阿玛替你额娘……给你戴上。”
泠雪顺从地微微侧过头。
马尔汉的手指带着薄茧,动作却异常轻柔,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女儿耳边的碎发,将那弯细细的金丝穿过她小巧的耳垂。冰凉的珍珠贴上她温热的肌肤,带来一丝奇异的触感。
珍珠耳环上温润的光泽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
马尔汉看着女儿戴上耳环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温婉动人的妻子,穿着嫁衣,对他回眸一笑的瞬间。
时光流转,血脉相连。那份深沉的爱与守护,从未断绝。
“真像……”
他低声说,这一次,声音里只有纯粹的温暖和释然。
泠雪抬手,轻轻摸了摸耳垂上那微凉的珍珠,感受着那份来自母亲、经由父亲传递的沉甸甸的爱意。
她抬起头,对着马尔汉,露出了一个比夕阳还要灿烂明媚的笑容。
“阿玛,”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更多的却是坚定和幸福。
“明天您可得打起精神,好好看着您闺女出嫁!”
“嗯!”
马尔汉用力点头,眼眶依旧湿润,笑容却无比明亮。
“阿玛……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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