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病愈后,西院通往听雪轩的路热闹了,但正院通往听雪轩的路,若是没有人日日打扫,怕是灰都积了几层了。
乌拉那拉柔则的“心口疼”来得蹊跷,去得也快。
弘晖转危为安后,她便“痊愈”了,重新端起了嫡福晋的架子,打理府务,接见命妇,一派端庄贤淑的形象。
只是,那看向听雪轩方向的眼神,却一日比一日沉冷。
她精心编织的网,被泠雪轻易撕破。
弘晖没死,宜修母子反而因祸得福,与泠雪走得前所未有的近。
这简直是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更让她如鲠在喉的是,胤禛对此事竟无任何表示。
没有斥责宜修“照顾不周”,更没有训斥泠雪“越俎代庖”。他甚至还默许了宜修母子频繁出入听雪轩。
这无声的纵容,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柔则心寒。
她感觉自己在王府后院的权威,正被那个看似懒散、实则处处不按常理出牌的富察泠雪,一点点蚕食。
她必须做点什么。
这日午后,秋高气爽。
柔则精心挑选了几盆开得正盛的、名贵的金桂盆景,带着几个丫鬟,亲自“探望”泠雪来了。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常服,发髻上簪着素雅的碧玉簪,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步履从容。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贤惠。
听雪轩院门敞开着。
泠雪正盘腿坐在院子中央的羊毛毯上,面前摊着一堆工具和竹篾,旁边还放着半碟子啃了一半的芝麻酥。
她穿着宽松的粉青色软缎常服,头发松松挽了个髻,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着。
她正专注地对付手里一个快要成型的、比上次更复杂的老鹰风筝,眉头微蹙,像是在研究怎么固定翅膀的角度。
“妹妹好兴致。”
柔则的声音带着暖意,在院门口响起。
泠雪闻声抬头,含糊地“唔”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她没起身,只是随意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石凳。
“嫡福晋来了?坐。”
柔则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这丫头连最基本的行礼都省了?
她深吸一口气维持着笑容,优雅地在石凳上坐下。
目光扫过地上那堆“垃圾”和泠雪那副毫无形象的坐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听闻妹妹心灵手巧,尤擅点心。”
柔则声音温婉,示意丫鬟将几盆金桂盆景放在泠雪面前。
“这几盆金桂开得正好,想着妹妹或许喜欢,便送来给妹妹赏玩。摆在院中,或是做些桂花蜜、桂花糕,都是极好的。”
那几盆桂花确实名贵,金灿灿的小花香气浓郁得有些霸道。一看便知是花房精心培育的贡品级别。
泠雪放下手里的风筝骨架,拿起一块芝麻酥塞进嘴里嚼了嚼,这才抬眼看向那几盆花。
她眼神清澈,没什么惊艳,反而带着点挑剔?
“哦,谢谢嫡福晋。”
她咽下酥饼,语气平淡。
“不过我不太喜欢这种。”
柔则:“……?”
“这种盆景,”
泠雪指了指那几盆花。
“看着是挺好看。可这花是被硬生生捆着、剪着、压着,才长成这样的。”
她说着还伸手指了指院墙角落那棵长得有些“张牙舞爪”的普通桂花树。
“我还是喜欢那样的。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开得也香。”
柔则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她送来的名贵盆景,比不上那棵野生的?这丫头是在指桑骂槐吗?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端起丫鬟奉上的茶优雅地抿了一口,声音依旧温和。
“妹妹说的是。自由自在自然是好的。只是在这王府里,终究还是要讲些规矩体统的。妹妹如今位同嫡福晋,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府的脸面。若是太过随性,怕是会惹人非议,也让爷为难。”
这话绵里藏针,带着明显的敲打意味。
泠雪像是没听懂,又拿起一块芝麻酥,咔嚓咬了一口,含糊道:
“是吗?可是皇阿玛说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四哥也答应了。他们都不怕非议,我怕什么?”
泠雪心里想着,有靠山不用那不有病吗?
柔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又是搬出皇上和王爷。这丫头简直油盐不进。
她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也锐利了几分:
“妹妹心性纯真,自然是好的。只是有些事,妹妹或许不知情。前些日子,弘晖那孩子病得凶险,也是我这个做嫡母的疏忽了。竟不知妹妹如此精通医理,还会用烈酒擦身降温这等民间偏方。只是这等法子,终究是险了些,万一有个闪失……”
她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泠雪。
“妹妹一片好心,怕是要被误解了。也亏得是妹妹,若是旁人……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话就露骨了。直接暗示泠雪“别有用心”,甚至暗指宜修母子可能会“恩将仇报”。
泠雪终于停下了啃酥饼的动作。
她抬起眼直直地看向柔则。眼神清澈依旧,却没了平日的慵懒,反而透出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不易察觉的冷意。
“嫡福晋,弘晖那日,烧得快没气了。”
泠雪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太医一个都不剩。烈酒擦身,是险。但不擦,他就死了。”
柔则心头猛地一跳,脸上温婉的笑容瞬间凝固。
泠雪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痊愈后,你还没去看过他吧?是心虚吗?”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柔则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冰冷的、直达骨髓的压迫感。这丫头什么都知道,她只是……不屑于跟她玩那些弯弯绕绕的把戏。
“至于旁人的误解……”
泠雪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
“我富察泠雪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别人怎么想……”
泠雪的眼神扫过柔则惨白的脸,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笃定:
“关我屁事。”
“噗——”
旁边一个端茶的小丫鬟没忍住,茶水溅了出来。她赶紧跪下,瑟瑟发抖。
柔则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泠雪。
她怎么敢?堂堂亲王福晋,竟在嫡福晋面前口出如此粗鄙之言?
“妹妹!”
柔则猛地站起身,努力维持着最后的端庄。
“你、你怎能如此说话?这成何体统!”
“体统?”
泠雪也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摆上的芝麻酥碎屑。
她比柔则略高一些,此刻微微垂眸看着她,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怜悯的审视。
“嫡福晋,你累不累啊?”
她没等柔则回答,自顾自地走到院墙边那棵桂花树下,抬手折下一小枝开得正盛的金桂。
她走回柔则面前,将花枝轻轻放在那几盆名贵的盆景旁边。
“你看,”
泠雪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
“这花,开得香就行。管它是长在盆里,还是长在树上。”
“人也一样。天天端着那副‘体统’的架子……不累吗?”
她说完,不再看柔则那张青白交加的脸,转身又坐回羊毛毯上,拿起那个未完成的老鹰风筝,继续研究起来。
仿佛刚才那场充满硝烟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阳光洒在院子里。
金桂的甜香、芝麻酥的焦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交织在一起。
柔则僵立在原地。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盘腿坐在地上、专注研究风筝的、毫无体统可言的女子身上。
一股混合着愤怒、挫败和难以言喻的寒意,席卷了她。
她精心维持的端庄面具,在泠雪直白到近乎粗鲁的话语面前,被彻底撕得粉碎。
柔则死死攥着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身影,转身离开了听雪轩。
院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泠雪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快要成型的老鹰翅膀。她轻轻吹掉上面的木屑。
“啧……真麻烦。”
她小声咕哝了一句。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她身上,她拿起一块冷掉的芝麻酥,咔嚓咬了一口。
“嗯,味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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