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灰蒙,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雪花。潼关内的气氛,在经历了昨日“受粮”的短暂骚动后,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死水般的沉寂。粮食分下去了,锅里的粥暂时稠了些,但每个人心头都明白,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守将杜袭一夜未眠,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他独自在关墙上来回踱步,冰冷的铠甲摩擦着内衬的麻衣,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目光时而扫过关内那些捧着粥碗、眼神却依旧茫然的士兵,时而死死盯住对面汉军营寨那面刺眼的“解忧茶馆”幌子。
不对劲。
杜袭是老将,嗅觉敏锐。他总觉得,昨日汉军送粮之举过后,关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似乎涌动着某种他无法掌控的暗流。尤其是副将赵俨,昨日力主取粮,言辞恳切,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决绝,让杜袭隐隐感到不安。
“赵俨……”杜袭喃喃自语。此人能力不俗,在军中也有威望,但心思活络,并非那种一根筋的死忠之辈。在这山穷水尽之时,他会不会……
杜袭不敢再想下去。他停下脚步,召来自己的亲兵队正,低声吩咐道:“去,暗中留意赵将军、司马参军还有韩校尉他们今日的动向,有何异常,立刻来报!”
“诺!”亲兵队正领命,悄然而去。
杜袭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驱散脑中的杂念。也许是自己多虑了?赵俨跟随自己多年,一直勤勉恳恳……
就在这时,校尉韩德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军!您找我?”
杜袭转身,只见韩德顶盔贯甲,大步走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略显粗豪的表情。
“韩校尉,”杜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昨日取粮,辛苦你了。关内情形如何?士卒情绪可还稳定?”
韩德抱拳,声音洪亮:“回将军!粮食已按您的吩咐,统一分配下去了!弟兄们吃了顿饱饭,精神头都好多了!都说将军仁德,体恤部下!您放心,有末将在,西门稳如泰山!汉狗若敢来攻,定叫他们碰个头破血流!”
他这番表态,听起来依旧是那个忠心耿耿、勇猛无畏的韩德。但杜袭却敏锐地捕捉到,韩德在说“汉狗”二字时,语气似乎不如往日那般咬牙切齿,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而且,他那洪亮的嗓门,似乎也有些刻意的成分。
杜袭心中疑窦更甚,面上却不露声色,拍了拍韩德的肩膀:“好!有韩校尉此言,本将心安。西门乃要害,万不可有失,你多费心。”
“将军放心!末将省得!”韩德再次抱拳,声音依旧洪亮,随即转身,迈着大步离去。
看着韩德远去的背影,杜袭眉头紧锁。他总觉得,韩德今日的表现,有些过于“正常”了,正常得反而显得不太正常。那种刻意表露的忠诚和勇武,更像是一种掩饰。
难道……连韩德也……
杜袭不敢再深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比这关外的寒风更刺骨。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关外。汉军的营寨依旧安静,但那面“解忧茶馆”的幌子,在他眼中却仿佛变成了一张嘲讽的巨口,正在无声地吞噬着潼关的斗志和忠诚。
“必须做点什么……”杜袭握紧了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潼关从内部瓦解。
他决定,今晚再次召集所有中级以上将领议事,一方面重申军纪,稳定人心,另一方面,也要借此机会,仔细观察每个人的反应,尤其是赵俨、司马孚和韩德!
然而,杜袭并不知道,他的一切举动,早已在赵俨等人的预料和监视之下。
就在杜袭派出亲兵暗中监视的同时,赵俨也收到了赵统的密报。
“兄长,杜将军似乎起了疑心,派了人暗中盯着我们。”赵统低声道,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赵俨闻言,并未惊慌,只是冷笑一声:“杜将军忠勇,但已不合时宜。他既已生疑,我们更需小心。告诉司马参军和韩校尉,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但要更加隐秘。尤其是韩德,让他收敛些,莫要表现得过于‘忠勇’,反而惹人生疑。”
“明白!”赵统点头,随即又道,“还有,司马参军那边已经初步清点完库府,文书也在暗中准备。他说,杜将军若在今晚议事时发难,我们该如何应对?”
赵俨眼中寒光一闪:“若他识趣,肯顺应大势,我们或可保他周全,一同归汉。若他执迷不悟……”他顿了顿,声音冰冷,“为了数千弟兄的性命,说不得,也只能行非常之事了!”
他走到窗边,透过缝隙望向灰暗的天空,喃喃道:“成败,就在今夜了……”
潼关之内,忠诚与背叛,坚守与求生,各种念头在寒风中交织、碰撞。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死水下酝酿,只待一个契机,便会轰然爆发。而关外汉军营中,姜维按剑而立,目光如炬,也在静静等待着那个约定的信号。
喜欢开局托孤,我带双诸葛躺平复汉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开局托孤,我带双诸葛躺平复汉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