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屋,窗外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只剩下老旧空调沉闷的嗡嗡声。酒意尚未完全散去,脑袋有些昏沉,但思绪却异常清晰。
火锅店里,王瑾璇那句“隐世高人”的玩笑,勾起了他刻意压抑的思念。他说爷爷“不在了”,虽是情急之下的托词,但话出口的瞬间,心里那份对爷爷的愧疚和担忧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爷爷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不好?张富贵家有没有再去找麻烦?还有……张彪,他到底死没死?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杀人犯?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之前为了生存,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不敢想。如今,在酒精的催化和王家带来的些许安全感下,那份压抑已久的牵挂和恐惧,再也无法抑制。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屏幕已经有了裂痕的便宜手机。手指有些颤抖地按下了那一串刻在骨子里的、老家的电话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击在他的心坎上。
就在他以为没人接听,心情愈发沉重时,电话突然被接起了。
“喂?哪个?”电话那头,传来爷爷那熟悉、略带沙哑,却中气似乎比以往更足一些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张峰的鼻子猛地一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了张嘴,竟一时发不出声音。
“喂?说话啊?是不是打错了?”爷爷的声音带着疑惑。
“爷……爷爷……”张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我……小峰。”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足足过了七八秒,才传来爷爷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和巨大惊喜,又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小峰?!你个混账小子!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你现在在哪儿?!你没事吧?!”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却让张峰感受到了久违的、来自亲人的温暖和关切。他强忍着泪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爷,我没事,我在……在南方一个厂里打工,挺好的,您别担心。”
“好?好个屁!”爷爷骂了一句,但语气明显放松了不少,“你个兔崽子,那天晚上跑得比兔子还快!你知道老子……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对不起,爷爷……”张峰低声道歉,随即,他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最沉重的问题,“爷爷……张彪他……他怎么样了?我是不是……”
他没敢说出“杀人犯”三个字。
“张彪?”爷爷愣了一下,随即恍然,语气变得有些复杂,“他?他没死!你小子当时那一螺丝刀,看着吓人,捅歪了!就是肚子上捅了个洞,流了不少血,看着吓人,其实没伤到内脏!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就活蹦乱跳地出来了!”
没死!只是轻伤!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又如同驱散乌云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张峰被阴霾笼罩了数月的心!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握着手机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无法思考。
“真……真的?”他声音颤抖,不敢相信。
“我还能骗你?!”爷爷没好气地说,“派出所后来也来调查了。张富贵倒了台,他家那些破事都被翻出来了,也没人再包庇张彪。派出所了解了情况,说是互殴,张彪先动手打人在先,你算是……算是防卫过当?反正没那么严重!派出所的同志说了,让你什么时候回来,去所里做个说明,把事情经过讲清楚就行,没通缉你!你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没有通缉!只是回去做个说明!
压在心头最沉重的那块巨石,轰然落地!
张峰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这几个月的逃亡、恐惧、挣扎,都像是一场荒诞而漫长的噩梦。如今,梦终于醒了。
他没有杀人,他不是逃犯!他可以回家了!
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感觉席卷了他,让他几乎要瘫软在地。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酒气,肆意流淌。
“爷……爷爷……我……我能回去了……”他哽咽着,语无伦次。
电话那头的爷爷,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声音缓和了许多:“能回来了就好……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回来就好……家里没事,张富贵进去了,村里也消停了。你……你在外面要是没事,就……就回来吧。”
听着爷爷话语里那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期盼,张峰用力抹了把脸,重重地“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张峰在地上坐了许久,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原来,天没有塌。原来,他还有回头路。
激动和狂喜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茫然随之而来。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活下去,躲藏下去。现在,这个最大的威胁消失了,他接下来该做什么?
是立刻买票回家,回到那个熟悉又或许已经有些陌生的山村?还是……继续留在这个光怪陆离、刚刚窥见一角的城市,甚至……玄门世界?
他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第一次,真正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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