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手中的笔,仿佛重若千钧。他蘸着那劣质的墨,在泛黄纸张的顶端,缓慢而滞涩地写下了“断亲文书”四个大字。每一个字落下,都像是在在场所有苏姓族人的脸上,抽了一记无形的耳光。
阳光惨白,照在纸上,照在赵氏那因激动和狠绝而扭曲的脸上,照在苏老汉深深低下的头颅上,也照在苏工一家那一片死寂的绝望之中。
里正的声音干涩,如同在念诵祭文,一条条陈述着这荒诞而残酷的条款:
“立书人苏老汉、赵氏,与三子苏工,因……因缘际会,性情不合,恐日后滋生事端,今情愿立此断亲文书,自此之后,苏工一脉,生死病痛,贫富贵贱,俱与苏老汉、赵氏及苏氏长房、二房无干。双方各立门户,永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恐后无凭,立此文书,永远存照。”
“性情不合”……多么轻飘飘又讽刺的理由。
文书念罢,里正看向赵氏和苏老汉:“画押吧。”
赵氏几乎是抢一般,用颤抖(更多是兴奋)的手指,蘸了红泥,狠狠地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了指印,仿佛按下的不是印记,而是甩脱了千斤重担的凭证。苏老汉犹豫了一瞬,在赵氏恶狠狠的瞪视下,也沉重地按下了指印。
轮到苏工了。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里正递过来的笔。
“工哥……”刚刚被苏锐掐人中“救醒”的赵梅,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呼唤,伸出手,似乎想阻止,却又无力地垂下。
苏工回头,看了妻子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悲痛,有决绝,最终化为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他对着里正,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然后,直接用拇指蘸了红泥,在那冰冷的、决定他一家命运的文书上,重重地按了下去!
鲜红的指印,如同心头滴出的血,烙印在了纸上。
紧接着,苏锐一步上前,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得像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也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苏甜扶着“虚弱”的母亲上前,赵梅哭得几乎站不稳,手指颤抖得无法自持,是苏甜握着母亲的手,引导着她在文书上按下了指印。苏甜自己的指印,则小巧而清晰。
轮到依旧“昏迷”的苏文时,里正皱了皱眉。赵氏却迫不及待地尖声道:“按!给他按上!免得以后说不清!”
最终,是苏工拿着苏文无力的小手,蘸了红泥,在那份绝情的文书上,留下了最后一个、属于孩子的指印。
当苏文的手指离开纸面的刹那——
嗡!
苏甜的脑海中,清晰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绝不容错辨的嗡鸣!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与那个奇异空间的联系,似乎瞬间变得清晰了一丝!她下意识地将一丝意念沉入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剧震!
客厅依旧静止,但角落米缸里,那一小袋她之前尝试取出过几粒米的真空包装米,原本几乎看不出变化的缓慢重置过程,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盈”起来!几乎在几个呼吸间,就恢复到了未被取用前的饱满状态!不仅仅是米,连茶几上那个水杯里的水位,也仿佛被无形的手注入了少许,恢复的速度明显提升了一截!
这种变化,远比之前分享水源后的微弱加速,要明显和强烈得多!
断亲……斩断恶缘……竟然对空间有如此强大的促进作用?!
苏甜心中瞬间翻江倒海,狂喜与明悟交织!她终于更清晰地验证了空间的一条重要规则!这不仅仅是行善,斩断持续伤害自身的“恶缘”,同样被空间认可,甚至……回报更为丰厚!
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脸上依旧是那副凄楚绝望、仿佛天塌下来的表情,甚至因为内心的激动与表面的悲苦冲突,身体还微微晃了晃,更显得可怜无助。
文书一式三份(里正保留一份作为凭证)。当里正将那份代表着彻底决裂的纸张,分别递给赵氏和苏工时,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赵氏几乎是抢过文书,死死攥在手里,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卸下重负的得意笑容,仿佛攥着的不是断绝亲缘的凭证,而是通往美好未来的保障。
而苏工接过文书的手,颤抖得厉害。他看也没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直接塞进了怀里,然后,他踉跄着转身,扶住泣不成声的妻子,对里正和其他村民,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他没有说话,但这一个鞠躬,却包含了无尽的辛酸、感谢,以及……诀别。
“走吧。”苏工嘶哑着声音,对自家人说道。
苏锐沉默地背起依旧“昏迷”的苏文。苏甜搀扶着“虚弱”的母亲。
一家五口,在所有人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有同情,有怜悯,有鄙夷(对赵氏),也有冷漠——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向了与苏老汉一家、与逃荒队伍核心区域,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们被净身出户,他们签下了断亲文书。
他们一无所有。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斩断了那吸血的纽带,拥有了那神奇的空间和彼此的他们,前方等待的,绝非是绝路。
白纸黑字,恩断义绝。
却也,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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