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那半块饼干带来的细微暖意,尚未在苏甜心头完全散去,就如同风中残烛般,被骤然掐灭。
天色原本只是有些阴沉,灰蒙蒙的云层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但就在队伍拖着沉重步伐,行至一片毫无遮蔽的广阔荒原时,异变陡生!
先是极远处的地平线上,卷起一道浑浊的黄线,那黄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推进、升高,伴随着一种沉闷而持续的、如同万千野兽咆哮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不好!”苏锐第一个察觉到危险,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厉声喝道:“是风沙!快找地方躲避!”
他的话音未落,那堵黄色的巨墙已然迫近!
刹那间,天地变色!
狂暴的飓风如同无形的巨掌,携带着漫天黄沙和碎石,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拍打下来!风声凄厉刺耳,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拳头大的石块被卷起,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人身上,引发一片惊恐的惨叫。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狂暴的土黄色吞噬。视线所及,不足丈许,飞沙走石打得人睁不开眼,张不开嘴。冰冷的空气被急速抽走,温度在短短几息之间骤降,仿佛瞬间从沉闷的秋季踏入了凛冬。
“啊——!”
“我的眼睛!”
“孩子!我的孩子!”
“救命啊!”
流民队伍瞬间炸开了锅,彻底陷入混乱。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哭喊声、惊叫声、被风撕扯得破碎的求救声,混杂在震耳欲聋的风啸中,构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靠拢!都靠拢!抓住身边的人!”里正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维持秩序,但他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苏家几人也在第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打懵了。
狂风几乎将瘦弱的苏甜和苏文掀飞,苏工和赵梅死死拉住儿女,自己也被风吹得踉跄跄跄。赵梅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声音立刻被风声淹没。
“蹲下!都蹲下!压低身体!”苏锐的声音在风中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决断力。他一把将最近处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按倒在地,用自己的脊背迎着风沙最猛烈的方向,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寻找任何可能的遮蔽物。
但这片荒原太过平坦,几乎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地形。
沙子无孔不入,钻进头发、耳朵、鼻孔、衣领,呛得人不住咳嗽。眼睛根本无法睁开,只能紧紧闭着,泪水混合着沙土流下。冰冷刺骨的寒风穿透单薄的衣衫,带走身体里仅存的热量,让人如坠冰窖。
“爹……娘……我冷……”苏文被冻得牙齿打颤,声音微弱。
苏甜紧紧抱着弟弟,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他挡去一些风寒,但效果微乎其微。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被沙石打得生疼,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不能待在这里!必须找到背风的地方!”苏工顶着风沙,大声吼道,声音断断续续。
“那边!那边好像有个土沟!”苏锐眯着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凭借着他超凡的观察力和方向感,隐约指出了左前方一个模糊的、地势稍低的轮廓。
“走!快过去!”苏工当机立断。
一家人互相搀扶着,拉扯着,在能见度极低、举步维艰的狂风中,朝着苏锐指出的方向艰难挪动。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狂风像是有形质的墙壁,阻挡着去路。
苏锐走在最前面,用身体为家人破开风墙,苏工和赵梅紧紧护着苏甜、苏文和那个婴儿,五人(六口)如同暴风雨中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彼此的支撑,一寸寸地向着那可能的生机之地挪去。
身后,是彻底失控、在风沙中绝望挣扎哀嚎的流民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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