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老钱头夫妇的那捧黄土,仿佛也掩埋了队伍里最后一点鲜活的气息。重新上路的队伍,如同一群行走的枯槁,沉默得可怕。脚步声拖沓而凌乱,眼神空洞地落在前方同伴的后脚跟,不敢抬头,不敢远望,生怕再次看到那吞噬希望的幻影,或者更糟——看到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沉甸甸地压在苏家几人的肩上。苏工和赵梅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凝重,连苏锐紧握柴刀的手,指节也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的警惕提升到了最高点,不仅要防范外来的危险,更要防备身边这些可能因绝望而崩溃的同伴。苏文低着头,嘴唇抿得发白,显然还在消化着近距离死亡带来的冲击。
苏甜抱着怀里安静得有些异常的男婴,能清晰地感受到家人之间弥漫的低气压。那不仅仅是疲惫和饥饿,更是一种信念被动摇的危机。海市蜃楼的戏弄,紧随其后的死亡,接连的打击足以让最坚强的人产生自我怀疑。她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连自家人都开始动摇,那才是真正的末路。
她不动声色地感受着脑海中的空间。那袋米的重置速度依旧缓慢,仿佛也被外界的绝望所感染。但空间本身的存在,那恒定的、与这个绝望世界截然不同的秩序感,就是她内心深处最坚实的锚点。
“咳……”苏甜清了清干得发疼的嗓子,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边的家人听清,“你们说……刚才那海市蜃楼,原理是什么来着?”她故意用一种带着点探究的语气,仿佛在讨论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
家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
苏文最先反应过来,他抬起苍白的脸,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习惯性动作),下意识地回答:“是光线在不同密度的空气层中发生折射,把远处景物……”他说到一半,顿住了,意识到现在讨论这个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哦,”苏甜点了点头,仿佛没看到家人怪异的目光,继续用那种平静的、甚至带着点好奇的语调说,“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是真的东西,只不过不在我们以为的地方,对吧?这天地间的道理,有时候真是奇妙。”她轻轻颠了颠怀里的男婴,男婴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赵梅有些担忧地看着女儿,以为她是受刺激过度了:“甜姐,你……”
苏甜打断母亲的话,目光扫过父母和兄弟,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份力量:“爸,妈,哥,小文。你们还记得我们刚‘醒来’的时候吗?”她用了只有他们一家人才懂的隐晦说法,“那时候,我们连动一动手指都难,以为死定了。”
提起最初穿越时的绝境,苏工和赵梅的眼神都波动了一下。苏锐也微微侧头,看向妹妹。
“那时候,我们有什么?”苏甜自问自答,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什么都没有。比现在还不如。至少现在,我们还能走路,哥能找到歇脚的地方和野菜,妈能找到野蒜,爸能判断哪里可能有水,小文能算出我们走了多远……我们还有彼此。”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怀里的男婴身上,“还有这个小家伙,需要我们。”
她顿了顿,感受到家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才缓缓地,用一种近乎笃定的语气说道:“只要我们还活着,还能喘气,还能迈开腿,就还有希望。活着,本身就意味着无限可能。”
“无限可能……”苏浩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重新开始聚焦。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现代解出的那些复杂难题,不也是在看似无解的情况下,一步步找到突破口的吗?
苏锐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了一丝。是啊,比起刚穿越时那种绝对的虚弱和任人宰割,现在的情况虽然恶劣,但他们至少有了基本的行动力和一定的自保能力。他握刀的手,力道稍稍放松,但警惕未减。
苏工看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复杂。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最先站出来用如此冷静又坚定的方式稳定军心的,会是这个平日里有些腹黑、关键时刻却异常可靠的女儿。他沉声接口:“甜甜说得对。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我们一家五口……不,现在是六口,”他看了一眼苏甜怀里的男婴,“能从那必死的局面挣扎到现在,本身就证明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赵梅也被女儿的话点燃了心头的火苗,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因为疲惫而有些佝偻的背,伸手理了理苏甜有些散乱的鬓发,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和一丝韧性:“对!只要咱们一家子在一块,心不散,就一定能找到活路!当年……呃,我是说,再难的时候,咱们不也过来了?”她差点说漏嘴,连忙含糊过去。
就在这时,苏甜怀里的男婴忽然“咿呀”了一声,伸出小手,抓住了苏甜垂落的一缕头发,轻轻拉扯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这充满生命力的小小互动,像是一道微光,瞬间驱散了萦绕在苏家人心头的那片浓重阴霾。
苏甜低头,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男婴的鼻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看,连这小家伙都没放弃呢。”
家庭内部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压,在苏甜看似随意实则刻意引导的对话中,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却更加坚韧的凝聚力。他们不再去空想那遥不可及的远山或绿洲,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当下——下一步该怎么走,如何找到下一口能喝的水,下一口能吃的食物。
苏锐重新开始专注地观察前方地形和人群动向。
苏浩再次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方位和可能的资源点。
苏工和赵梅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重新燃起的决心。
苏甜则一边安抚着男婴,一边分出一丝意识,密切关注着空间的任何细微变化,同时也在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何在尽可能不暴露的情况下,利用空间为家人,或许……也能为这支濒临崩溃的队伍,多争取一丝生机。
“哥,”苏甜忽然低声对前面的苏锐说,“留意一下类似之前那种乱石坡或者低洼地,说不定还能找到点耐旱的东西。”她没有明说,但苏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寻找机会,再次“发现”食物或水源,哪怕只能暂时吊住性命。
苏锐点了点头,目光更加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苏家几人周围的气场悄然改变,那是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沉默的坚定。这坚定并未大声宣告,却如同磐石,在这片弥漫着绝望的流亡队伍中,悄然矗立。
活着,就有无限可能。这句话,此刻不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支撑着他们,以及他们怀中那个弱小生命,继续向前走下去的唯一信仰。前路依旧黑暗,但至少,他们心中的那盏灯,未曾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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