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端，跟林野那破旧顶楼完全是两个世界。
“铂金瀚”私人俱乐部，光是门口那俩镶着金边的大门就晃得人眼晕。里头，丝绒地毯厚得能埋进脚脖子，空气里飘着雪茄的醇香和昂贵香水的味儿，背景音乐是若有若无的古典钢琴，说话声都自觉压低了三分，生怕破坏了这“上流”的格调。
在最里头一个私密性极好的包间里，天宇集团的总裁赵天宇，正舒坦地陷在真皮沙发里。他今天穿了身藏蓝色的定制西装，没打领带，衬衣领口随意地敞着，手里晃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看似随和实则带着距离感的笑容。
他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挺着啤酒肚、头发稀疏的王总，搞建材的，另一个是戴着金丝眼镜、一脸精明的李老板，玩金融的。都是他圈子里的“朋友”，或者说，利益伙伴。
“赵总，听说您前阵子又拿下南边那个港口项目了？真是大手笔啊！”王总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地奉承道。
赵天宇轻轻晃着酒杯，笑了笑，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谦虚：“运气，都是运气。主要还是兄弟们给力，加上各方面朋友支持。”
“赵总您太谦虚了！”李老板推了推眼镜，“谁不知道您赵总眼光毒，手段高？天宇集团在您手里，那是蒸蒸日上啊！”
赵天宇享受这种恭维，抿了一口酒，没接话。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最近城里的一些新鲜事上。王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说道：“哎，对了，赵总，您听说了没？就前些日子，闹得挺凶的那事儿……‘潜龙’，对，就那名儿挺唬人的什么信息咨询公司，好像接了个海外的大活儿，成了！听说干得还挺漂亮，把一伙叫什么‘海狼’的海盗给收拾了，还抓了头目？”
赵天宇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但很快就恢复自然，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
“潜龙？呵，名字起得倒是挺响。不过……一群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泥腿子，走了点狗屎运，收拾了几个上不了台面的海盗，就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
他晃着酒杯，眼神里透着一丝轻蔑：“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开公司，揽业务。打打杀杀，那是下等人干的事儿。真正的实力，是靠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和这里。”他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意指资源和背景。
“那是那是！”王总赶紧附和，“跟赵总您的天宇集团比起来，那什么潜龙，就是个屁！不，连屁都不如！”
李老板也点头：“不过……我好像听说，那公司的负责人，叫林野的，以前跟林家有点关系？后来被赶出来了？现在这么一闹腾，倒是让他出了点风头。”
“林野？”赵天宇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阴鸷，但面上依旧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笑容，“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弃子而已。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蹦跶得再高，也改变不了他底层混混的本质。这个圈子，不是靠能打就能混得开的。”
他放下酒杯，拿起雪茄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支古巴雪茄，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树大招风啊。年轻人，不懂收敛，锋芒太露，容易……折了。”
王总和李老板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人精，立刻听出了赵天宇话里的敲打意味，连忙表态：
“赵总说得对！年轻人不懂规矩！”
“就是！这市场，还是得看赵总您这样有底蕴、有格局的企业家！”
赵天宇点燃雪茄，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在缭绕的烟气后面，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不过嘛……”他话锋突然一转，带着点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既然他们这么想出风头，咱们也得‘关注关注’，毕竟……同行是冤家嘛。说不定哪天，就有‘合作’的机会呢？”
他说“合作”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轻柔，却让王总和李老板背后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那是自然！赵总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两人赶紧表忠心。
赵天宇满意地点点头，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股市和某个新开的高尔夫球场。包间里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和谐”愉悦的气氛。
只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赵天宇会偶尔瞥一眼窗外城市的夜景，目光锐利，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随意。他拿出手机，快速且无声地编辑了一条短信，收件人备注只有一个字母“Z”。
短信内容很短：
“潜龙，林野。查清楚底细，近期动向。必要时，可以‘提醒’一下，什么叫规矩。”
发送。
他收起手机，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社交笑容，继续与友人谈笑风生。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警惕和阴冷，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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