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在院子里晒了足足五六天日头,原本湿漉漉的块茎变得干爽硬实,掂在手里分量轻了不少,表面也起了细细的皱纹,颜色愈发显得黄白。赵卫国拿起一个沙炒的(暗炮)天麻,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只有一股淡淡的、独特的药香,没了之前的土腥气和生涩味。他知道,这火候算是到了。
这天正好是公社大集,赵卫国起了个大早。他把两种炮制方法的天麻分开,用干净的粗布口袋仔细装好,又用麻绳扎紧口。明炮的装了少半袋,暗炮的装了多半袋。王淑芬特意给他烙了两张掺了白面的油饼,又煮了两个鸡蛋揣他兜里:“路上垫补一口,到了公社别舍不得花钱,该吃晌午饭就吃。”
“知道了妈。”赵卫国应着,把布口袋小心地放进背篓,上面又盖了块旧麻袋片遮掩。他今天没叫铁柱和王猛,卖药材这事儿,他想先去探探路,人多了扎眼。
“哥,卖了钱给俺买本小人书呗?”卫东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
“俺要扎头绳,红色的!”卫红也嚷嚷。
“行,都记着了。”赵卫国笑着摸了摸弟妹的头,背上背篓,招呼上黑豹,出了门。
刚走到屯口,就看见张小梅挎着个篮子站在路边,像是在等谁。看见赵卫国过来,她脸微微一红,低下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土坷垃。
“小梅,干啥去?”赵卫国主动打招呼。
“俺……俺去公社供销社扯点布。”张小梅声儿不大,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你……你也去公社?”
“嗯,去办点事。”赵卫国看着她那害羞劲儿,心里好笑,又忍不住想逗她,“一起走呗?道上还有个说话的。”
张小梅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两人一狗,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沿着土路往公社走。黑豹似乎也察觉到气氛微妙,没像往常那样撒欢乱跑,而是乖乖跟在赵卫国脚边。
路上偶尔有认识的屯里人赶着马车或者步行过去,看见他俩,都露出善意的、带着点揶揄的笑容。赵卫国脸皮厚,浑不在意,张小梅则羞得恨不得把脸埋进篮子里。
“那个……天麻,炮制好了?”走了一段,沉默得让人心慌,张小梅终于鼓起勇气找了个话头。
“嗯,好了,今天就去药店问问价。”赵卫国侧头看她,晨光里,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脖颈纤细白皙,“多亏你那天帮我看火,暗炮的那批成色才好。”
“俺……俺没帮上啥忙。”张小梅声音更小了。
“咋没帮?”赵卫国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儿痞笑,“你坐在那儿,我就有劲儿,干活都不觉得累。比吃人参还管用。”
“你……你又瞎说!”张小梅臊得脖子都红了,加快脚步想走到前面去,却被赵卫国一把轻轻拉住胳膊。
“慢点走,道远着呢,累坏了俺心疼。”赵卫国话里带着戏谑,眼神却挺认真。
张小梅挣了一下没挣脱,感觉被他拉住的地方像过了电一样,浑身都僵了,心跳得咚咚响,声如蚊蚋地哀求:“你……你快松开,让人看见……”
赵卫国见好就收,松开了手,嘿嘿一笑:“看把你吓的。行了,不逗你了,好好走路。”
一路就这么时而沉默,时而被赵卫国一两句撩拨得张小梅面红耳赤地走到了公社。到了岔路口,张小梅要去供销社,赵卫国要去药店。
“俺……俺走了。”张小梅低着头说。
“等会儿。”赵卫国从兜里掏出王淑芬给他煮的一个鸡蛋,不由分说塞到张小梅手里,“路上吃了,垫垫肚子。”
“俺不要,婶子给你……”
“给你就拿着,跟我还客气啥?”赵卫国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扯完布要是没事,就在供销社门口等我会儿,我办完事找你,一起回去。”
张小梅捏着那颗还带着体温的鸡蛋,心里像打翻了蜜罐子,甜丝丝的,又慌得厉害,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快步朝供销社走去,那背影都透着羞涩和慌乱。
赵卫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这才笑了笑,转身朝着公社那家唯一的、挂着“为人民服务”牌子的药店走去。
公社药店门脸不大,里面光线有些暗,一股浓郁复杂的中草药气味扑面而来。柜台后面,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拿着小秤称药材。听到脚步声,老者抬起头,目光从镜片上方射过来,落在赵卫国和他脚边的黑豹身上,带着审视。
“同志,买点啥药?”老者声音平和,带着一股药香。
“大爷,我不买药。”赵卫国把背篓放下,态度恭敬,“我挖了点野天麻,炮制好了,您看看,咱们这儿收不收?”
老者闻言,放下手里的小秤,绕出柜台。他先看了看赵卫国,又看了看背篓里露出的布口袋:“打开看看。”
赵卫国赶紧把两个口袋都打开,露出里面黄白色、形态完整的天麻块茎。
老者伸出干瘦但稳定的手,先拿起一个明炮的天麻,看了看,又闻了闻,放下。再拿起一个暗炮的,仔细端详,还用指甲轻轻掐了掐表面,然后凑到鼻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老者沉吟了一下,脸上看不出喜怒,“炮制的手艺,跟谁学的?”
“跟屯里的老猎人孙大爷学的。”赵卫国老实回答。
“老孙头啊……”老者似乎认识孙大爷,点了点头,“这暗炮的火候,掌握得还算凑合,没糊,也没夹生,品相保住了。明炮的就差点意思,水分没完全逼干,久了容易发霉。”
赵卫国心里佩服,这老药师眼光真毒,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
“你这暗炮的,算二等品里靠上的。”老者终于给出了评价,“咱们国家收购价,一等品鲜货一块二,干货三块八。二等品鲜货八毛,干货两块六。你这是干货,按二等品收,两块六一斤。明炮的,只能算三等,干货一块五一斤。你卖不卖?”
这价格比赵卫国预想的还要稍高一点!他知道,这年头国家收购药材价格相对稳定,老者没压他的价,还给了暗炮的较高评价。看来孙大爷的手艺和自己的小心谨慎,得到了认可。
“卖!谢谢大爷!”赵卫国连忙答应。
老者拿出盘秤,把两种天麻分开称重。暗炮的干了之后缩秤厉害,只有四斤三两,明炮的有五斤一两。算下来,暗炮的能卖十一块一毛八分,明炮的卖七块六毛五分,加起来十八块七毛多!这可比打几只野兔或者采一堆蘑菇来钱快多了!
老者一边给赵卫国数钱,一边看似随意地问:“小伙子,叫啥名?哪个屯的?”
“大爷,我叫赵卫国,靠山屯的。”
“嗯,赵卫国……是个肯学本事的好后生。”老者把一叠零零整整的钞票和几张毛票递给赵卫国,“以后要是还能弄到这样的天麻,或者别的药材,直接拿来给我看。我叫陈永年,这药店我说了算。”
“谢谢陈大爷!”赵卫国接过钱,心里踏实又兴奋。这不仅仅是卖了钱,更是打通了一个稳定的销售渠道,还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认可。
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揣进内兜,正准备告辞,陈永年却又开口了:“我看你是个有心人,不像那些就知道蛮干的。这长白山是座宝库,除了天麻,好东西还多着呢。”
赵卫国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地说:“请陈大爷指点。”
陈永年捋了捋胡子,慢悠悠地说:“这个时节,五味子快红了,采回来晒干,也是一味好药。还有刺五加,树皮、根皮都能入药。再往后,入了秋,茯苓、猪苓也该找了。不过这些都得认准了,采挖有时节,炮制有讲究。像那野山参,更是可遇不可求,见到了,那是你的造化,但抬参的规矩,不能坏……”
老者随口点了几样常见且价值不错的药材,说了说大致的辨认特征和采集炮制要点。赵卫国听得如饥似渴,把这些知识牢牢记住。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能让他少走很多弯路。
从药店出来,赵卫国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他不仅卖掉了天麻,获得了第一笔像样的药材收入,更重要的是结识了陈永年这位老药师,得到了他的指点和认可,这为他未来进一步开发山林资源打开了一扇更重要的大门。
他摸了摸内兜里那叠厚厚的钞票,想起答应弟妹的事,又想起还在供销社门口等他的那个人,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这重活一世,挣钱的路子,好像越走越宽了。他抬头看了看公社不算宽阔的街道,阳光正好,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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