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外传来的撞击声沉闷而持续,如同巨锤敲击着整个世界的基础,让这座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远古遗迹微微震颤。粉尘从发光晶体构成的穹顶簌簌落下,在水面上激起圈圈涟漪。刚刚脱离深海绝境的短暂安宁,瞬间被新的危机感取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远处拱门下那道光影凝聚的人形。他(它)依旧静立,仿佛外界的撞击与他无关,那双由纯粹光芒构成的眼睛,正跨越空间,落在凌霜身上。
“被标记的容器……你终于来了……但‘它’的使者,也已随之而至……”
古老而平静的精神讯息再次直接响彻在凌霜脑海,也隐约被马库斯和伊芙琳感知到,两人脸上顿时血色尽失。
凌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通过潜艇的外部扬声器,尝试与那光影交流,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回荡:“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它’的使者又是什么?”
光影微微晃动,如同水中的倒影。“吾乃‘静默圣所’的看守者,残响之影,汝可称吾‘阿努比斯’。”它的精神波动带着岁月的沧桑,“此地,乃远古之民为抵御‘吞界之暗’所筑的最后壁垒之一。汝等所见,仅为圣所外围。”
吞界之暗?这与守夜人记录的“深渊污染”、“掠夺者”的描述何其相似!凌霜心中震动,感觉自己正在触及某个横跨无数维度的古老战争的冰山一角。
“至于‘它’的使者……”自称为阿努比斯的光影抬起一只虚幻的手,指向穹顶,“乃‘吞界之暗’延伸出的猎犬,秉承其毁灭意志,专司清除如汝这般……‘变数’。汝身上‘容器’之标记,犹如暗夜明灯,指引它们前来。”
果然是因为“容器”的身份!凌霜握紧了拳头。“我们该如何应对?圣所能抵挡多久?”
阿努比斯的身影似乎黯淡了一丝。“圣所屏障历经岁月,力量十不存一。外界猎犬虽无法轻易突破核心,但若持续冲击,屏障终将破碎。汝等时间无多。”
马库斯舰长忍不住插话,声音通过外部扬声器传出:“有没有办法修复屏障?或者,有没有其他出路?”
阿努比斯的光影转向潜艇,光芒构成的头部似乎微微偏了偏,像是在审视。“出路……存在。但非逃离之路,而是……净化与传承之路。”它的“目光”再次聚焦凌霜,“被标记的容器,汝体内已孕育微弱‘光种’(指净化特性),此乃对抗‘吞界之暗’之关键。圣所核心,‘共鸣之泉’,或可助汝催化此力,短暂唤醒圣所真正威能,击退外敌。”
“代价是什么?”凌霜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阿努比斯沉默了片刻,精神波动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像是赞许,又像是怜悯。“代价……乃直面汝自身与‘暗’之羁绊。共鸣之泉将映照汝之本源,催化光种之过程,亦会放大汝身为‘容器’之特质,可能引来更深远之注视。且,通往核心之路,遍布昔日陷落守卫残留之‘回响’,心志不坚者,将永陷其中。”
这是一个选择。留在相对安全的外围,祈祷屏障能撑久一点,或者主动深入险境,寻求一线生机,但可能加速毁灭。
凌霜几乎没有犹豫。被动等待从不是她的风格。“告诉我路线。”
阿努比斯的光影抬手,一道柔和的光线自它指尖射出,在潜艇前方的水面上投射出一幅简略的能量地图,标示出几条蜿蜒通向遗迹深处的路径,最终汇聚于一个闪耀的光点——共鸣之泉。
“切记,信任汝之‘光’,而非汝之眼。空间于此地,并非恒常。”阿努比斯最后告诫道,身影开始逐渐变淡,仿佛能量即将耗尽,“愿远古之辉,指引汝前行……”
光影最终消散无踪,只留下水面上的地图缓缓闪烁。
事不宜迟。凌霜、马库斯和伊芙琳简短商议后决定,由凌霜独自前往共鸣之泉(她能力特殊,机动性强),马库斯和伊芙琳带领剩余船员留守潜艇,利用遗迹相对稳定的环境,尝试修复部分功能,并监控外部撞击情况。
凌霜换上轻便的装备,将守夜人徽章贴身藏好,深吸一口遗迹中带着古老尘埃气息的空气,跃出潜艇,落在一条通往岸边的石制栈桥上。栈桥古老而破损,但结构依然稳固。
她按照水面地图的指引,步入了这片宏伟而残破的巨石建筑群。巨大的石柱倾颓,雕刻着陌生星图与奇异生物的壁画斑驳脱落,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惨烈的战争。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气息与守夜人徽章隐隐共鸣,让她感到一丝亲切,但同时也夹杂着一种深沉的悲伤与不甘。
没走多远,阿努比斯的警告便应验了。她穿过一道巨大的石门后,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原本笔直向前的通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圆形大厅,无数扇一模一样的石门分布在大厅四周的墙壁上,根本分不清来路与去路。
空间扭曲!这里的物理规则果然异常!
凌霜闭上眼,放弃视觉的依赖,全力运转“规则洞察”能力,同时感受着守夜人徽章与远处共鸣之泉传来的微弱牵引。在她的感知中,这个大厅并非无限,而是一个精巧的、不断变化的空间迷宫。那些石门,大多数是死路或陷阱,只有少数几个散发着微弱的、正向的能量波动。
她遵循着徽章的指引,如同在湍急的河流中寻找安全的踏脚石,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穿过一扇看似普通的门,却瞬间出现在数十米高的廊桥之上。每一步都惊险万分,稍有差错,便可能被混乱的空间抛入未知的险境。
在穿过一片由倒塌巨石形成的废墟时,凌霜遭遇了阿努比斯提到的“陷落守卫之回响”。
那不是实体怪物,而是一种残留的、充满绝望与杀戮意念的精神能量聚合体。它们化作扭曲的、半透明的古代战士幻影,手持能量凝聚的武器,发出无声的咆哮,向凌霜发起了攻击。它们的攻击并非纯粹的物理冲击,更带有侵蚀心智的效果。
凌霜挥动破灵匕首,匕首上附着的空间之力能有效斩灭这些能量幻影。但每消灭一个,一股冰冷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碎片就会试图涌入她的脑海,让她看到这些远古守卫在对抗“吞界之暗”时最后的惨烈景象:同伴异变、城市崩塌、希望湮灭……
“坚守……意志……”凌霜默念守夜人的信条,调动那缕“光种”的净化之力守护心神,将那些负面情绪如同污垢般洗涤、剥离。这个过程对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但也让她对净化之力的运用更加纯熟,对“吞界之暗”的可怕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在击溃了第三波守卫回响后,她感到一阵虚弱,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稍作喘息。就在这时,她胸口的守夜人徽章突然变得滚烫!不是指向共鸣之泉,而是指向她脚下!
她低头看去,只见石柱的基座下,压着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骸骨身上覆盖着早已腐朽的服饰,但手指骨却紧紧攥着一块黯淡的、与她徽章材质相似的金属片。
凌霜小心地移开碎石,取出金属片。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刻着一行小字,守夜人徽章传来微弱的共鸣,让她瞬间理解了其含义:
“钥石碎裂,核心封闭。后来者,若持‘源辉’,可于泉眼尝试重燃。”
钥石碎裂?核心封闭?难道共鸣之泉并非完全体?需要“源辉”才能重燃?源辉又是什么?是指她体内的光种,还是别的东西?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前往共鸣之泉的目标蒙上了一层新的不确定性。
收起金属片,凌霜继续前进。随着越来越接近地图上标示的核心区域,空间的扭曲感逐渐减弱,但空气中的能量浓度却呈指数级上升。一种低沉、浩大、如同心脏搏动般的能量韵律开始在她的感知中回荡,指引着最终的方向。
终于,她穿过最后一道拱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天然洞穴,洞穴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喷泉水池,而是一个干涸的、由某种白色玉石砌成的巨大圆形池底。池底中央,有一个复杂的、布满裂纹的凹槽,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如今却空空如也。这就是“共鸣之泉”?已经干涸了?
然而,尽管池子干涸,但那浩大的能量搏动却正是源自于此!整个池底,乃至整个洞穴的岩壁,都在微微发光,仿佛有无形的能量在地下奔流。
在干涸的池子边缘,站着一个人。
不是光影阿努比斯,而是一个穿着残破现代深海探险服、背对着她的真实人影!那人身形高大,似乎正在低头研究池底的裂纹。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
一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的脸,映入凌霜眼帘。他的目光落在凌霜身上,先是惊讶,随即变成了然,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比我预计的来得要快,”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说的是凌霜能听懂的语言,“看来,你就是阿努比斯说的那个‘变数’,那个被标记的‘容器’?”
凌霜全身瞬间紧绷,破灵匕首滑入手中,空间之力蓄势待发。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是敌是友?
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了她的戒备,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别紧张,小姑娘。我叫‘罗兰’,一个……迷路的寻宝者。”他的目光扫过凌霜紧握的匕首和警惕的姿态,最终落在她胸口隐约透出徽章轮廓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看来,我们目标一致,都想搞清楚这口‘泉’的秘密。”罗兰笑了笑,指了指干涸的池底,“不过,在你尝试‘重燃’它之前,有没有兴趣先听听,关于那个把你引到这里的‘钥石’,以及它为什么会碎掉的故事?”
穹顶之外,撞击声陡然变得更加密集和狂暴!整个洞穴的震动加剧,仿佛屏障随时会破裂!
时间,更加紧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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