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东偏殿的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两下。她站在原地没动,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接过金册时的触感——那东西沉得很,不像赏赐,倒像一块压在肩上的石板。
内侍低头退了出去,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玉牌,正面刻着“妙手神医”四个字,背面是御印。这玩意儿能让她自由进出宫门,也能把她推到风口浪尖。
她把玉牌收进袖中,药罐贴着手腕,温温的,像是刚晒过太阳的老陶罐。刚才在金銮殿外跪接封赏时,膝盖还有点发软,到底是连着几日没睡踏实了。可她不能露怯,哪怕皇帝只是坐在高处点了点头,底下那些朝臣的眼神也像针一样扎人。
尤其是太医院那几个老家伙,站成一排,脸拉得比驴还长。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个相府庶女,连正式医籍都没有,凭什么站在这儿?
凭我救了三皇子,凭我看穿你们开的毒方。
她抿了抿嘴,没出声。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偏殿里只留了一盏灯,她坐到角落的椅子上,慢慢解开外袍的扣子。这件月白襦裙今天已经穿了大半日,袖口沾了点黑血印子,洗不掉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布包里取出绣花针,一根根摊在掌心数了一遍。
都在。
这才是她的命根子。金册也好,玉牌也罢,哪天皇帝翻脸就能收回。可这些针,只要还在她手里,她就能救人,也能查人。
想到这儿,她顺手摸了摸药罐。罐身微热,但没震动。看来今天攒的念气还不够多,回溯之息用不了。她也不急,反正该记的画面她都记得:云柔嘉的杏黄裙角、太医院医官交换的眼神、还有那份写着“蓝萤草”的药方。
她正想着,远处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
贵妃来了。
她立刻把银针收好,重新系紧布包,低头整理衣领。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一股浓烈的熏香味,像是檀香混着麝香,呛得人脑仁疼。
帘子一掀,红裙晃眼。
贵妃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手里捧着个描金盒子。她脸上带着笑,可那双眼睛扫过来的时候,冷得像井水。
“哎哟,这不是新晋的‘妙手神医’吗?”她嗓音甜腻,“本宫听说你今日受封,特地来瞧瞧。”
她没起身,也没行礼,只抬眼看着对方:“贵妃娘娘亲自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贵妃冷笑一声,把手里的盒子往前一递,“这是宫里备着的安神香,专供御前问诊的太医使用。你既得了入宫之权,这份例也该领了。”
她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小捆香条,装在紫檀木匣里,上面贴着黄签,写着“宁心静气,驱邪避秽”。
寻常得很。
但她一眼就看出不对劲:这香条颜色偏暗,断面有细微颗粒,像是掺了朱砂粉。长期点燃,会让人头晕耳鸣,严重者甚至会影响脉象判断。
她在现代实验室待过,这种配方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她合上盖子,笑了笑:“多谢娘娘厚爱,臣女定当珍惜。”
贵妃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道:“你倒是镇定。可别以为救了个皇子就能平步青云。宫里的路,可不是靠几根绣花针就能走稳的。”
她垂眸:“臣女不敢妄想,只求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贵妃嗤笑,“那你告诉我,三皇子中的毒,到底是谁下的?你查出来了吗?”
她摇头:“尚未查明。”
“哼。”贵妃转身要走,又停下,“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医者,不是查案的。管好你的针,别碰不该碰的事。”
帘子落下,脚步声远去。
她坐着没动,手指摩挲着木匣边缘。贵妃怕的不是她医术高,是她查得太深。那一句“别碰不该碰的事”,分明是在警告她闭嘴。
她把香盒放在一边,没再碰。
窗外月色正好,照在她袖口的银簪上,闪了一下。那根簪子是她自己改的,听着像装饰,其实中空藏针。她平时不动声色,真到了紧要关头,三根细针能在一瞬间射出去。
她不信贵妃会善罢甘休,更不信太医院那群人会认栽。
果然,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太监悄悄送来一张纸条,字迹潦草:
“御花园凉亭,亥时三刻,李院正与贵眷密谈。”
她看完就把纸条揉成团,塞进嘴里嚼碎咽了下去。
亥时三刻,她披了件斗篷,借着巡夜宫女换岗的空档溜了出去。御花园偏僻,夜里少有人至。她躲在假山后,隔着树影望过去,凉亭里果然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李淳风,另一个穿着宫装背影纤细,应该是贵妃。
她没靠近,也不敢出声,只静静听着。
“……你说她识得血蛛毒?”李淳风声音压得很低,“那可是西域禁传之术,连我们太医院的秘典都没记载全。她一个闺阁女子,从哪儿学来的?”
贵妃冷笑:“谁知道是不是妖法?说不定是用了什么邪术窥探药方。这种人,留不得。”
“不可轻举妄动。”李淳风缓缓道,“陛下如今对她信任有加,若贸然弹劾,反被她咬一口,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那你说怎么办?”贵妃语气焦躁,“让她天天往宫里跑?万一她查出什么不该查的……”
“先按兵不动。”李淳风顿了顿,“等二皇子那边的消息。只要那批‘红鳞草’找不到,或者被毁了证据,她的话就不攻自破。到时候,咱们再以‘妄言惑众’治罪,名正言顺。”
“可她要是继续给皇子治病呢?”
“那就让她治。”李淳风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病好了,是太医院先前调理得当;病重了,就是她用药失误。横竖,锅都得她背。”
她听得清楚,手指慢慢攥紧。
好一招借力打力。
她悄然后退,没发出一点声响。回到偏殿时,天已快亮。她脱下斗篷,坐在灯下,把药罐拿出来放在桌上。
罐身还是温的。
她伸手抚过罐口,低声说:“再等等,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但没关系,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算计。
以前在相府,王氏想用“千日醉”毁她名声;现在在宫里,贵妃和李淳风想拿她当替罪羊。可他们都忘了——她不怕斗,就怕没人敢出招。
只要他们动手,她就有机会看进他们的记忆。
到时候,谁才是真正的毒源,自有分晓。
她吹灭灯,躺到床上,闭上眼。外面天色渐明,宫门即将开启。
而就在她房门外十步远的廊柱后,一道身影悄然转身离去。那人手里握着半块碎掉的玉佩,边角刻着“太医院”三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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