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影子
我是凤昭雨，姐妹中最小的一个。
记忆里，我总是踮着脚尖，努力追逐着前面四个姐姐的身影。
大皇姐昭阳是太阳，光芒万丈，我不敢直视。只能在她偶尔投来目光时，害羞地低下头。
二皇姐昭慧是远山，沉静悠远，我羡慕她能画出那么美的画。
三皇姐昭云是烈火，灼热耀眼，我有点怕她，又忍不住被她吸引。
四皇姐昭琰是疾风，自由奔放，我总跟不上她的脚步。
我像是一道最淡的影子，安静地跟在她们身后。
但皇姐从未忽略过我。她会在批完奏折的深夜，来我宫里看看我睡了没有，顺手替我掖好被角。
她会在训斥了莽撞的四姐后，转头温和地问我：“昭雨，最近在读什么书？”
她会在我生病时，亲自试过汤药的温度，再一勺一勺喂给我。
我知道，皇姐对我们每一个，都是不同的。
对二姐是倚重、对三姐是管教、对四姐是纵容，而对我……或许是怜爱，是放心，是疲惫时一处可以安然休憩的港湾。
无声的慰藉
皇姐很累。我知道。
每次朝会之后，她回到紫寰宫，虽然依旧挺直着脊背，但眉眼间的倦色，骗不了人。
三姐那次的事情之后，她虽然原谅了，但眼底深处，终究是留下了一道伤。
我嘴笨，不像二姐能引经据典地宽慰，也不像四姐能插科打诨逗她开心。我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安静地陪着她。
我会提前备好她爱喝的、不烫不凉正好入口的清茶，会把她惯用的软枕放在榻上最舒服的位置。
她若想说话，我就听着，听她讲朝中的烦恼，听她回忆我们小时候的趣事。
她若不想说话，我就坐在一旁，默默地写字，或者看我的书。让殿内只有书页翻动和呼吸声，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有一次，她因为边关战事失利，接连几日未曾安眠，脾气也躁了些。连最得她心的凤君殿下都劝不动她休息。
我鼓起勇气，端着一碗亲自看着火候炖了许久的冰糖雪梨羹，走进了气氛凝重的紫寰宫。
我没说话，只是将温热的瓷碗轻轻放在她手边。
皇姐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是挥之不去的焦躁与疲惫。
她没动。
我就那么站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像小时候做错了事等待发落一样。
良久，我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然后，她端起了那碗雪梨羹，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殿内的空气，仿佛随着那羹汤的减少，一点点变得柔和。
她喝完最后一口，把空碗递给我，声音沙哑地说：“……味道很好。”
那一刻，我差点哭出来。
我知道，我帮不上她运筹帷幄，也替不了她承受压力，但我这碗微不足道的羹汤，或许真的能润泽她干涸的心田。
温柔的守护
皇姐总说我性子软，怕我受欺负。其实她不知道，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我看到过四姐为了维护皇姐的威严，在外面是如何的霸道强硬，也看到过她在皇姐面前，是如何收敛锋芒，甚至有些笨拙地讨好。
我知道二姐看似不理俗务，实则用她的画笔和智慧，在为皇姐查漏补缺。
我更知道三姐是如何从泥沼中挣扎出来，用近乎自虐的忠诚来弥补过错。
我们姐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皇姐。
而我，或许是最没用的那个。
我无法像姐姐们那样为她开疆辟土，打理朝务。我只能在我有限的范围内，守护着她在意的东西。
我会耐心教导年幼的侄儿侄女们，告诉他们皇姐是多么不易，要他们孝顺。
我会在姐妹们偶尔又闹起小别扭时，悄悄在中间说和。
我希望皇姐在前朝劳累一天，回到家，看到的是一派和睦温馨。
我希望她的家，希望我们五人的家永远是让她安心的地方。
随她而去
岁月流逝，皇姐渐渐老了，我也老了。她的身体不复从前强健，精力也大不如前。
我开始更多地留在京城，更多地进宫陪伴。她处理政务时，我就在偏殿等着；她小憩时，我就在外间守着。
她有时会看着我，无奈地笑：“昭雨，你都当祖母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尾巴似的。”
我抿嘴笑了笑，没有回答。在心里默默地说：因为我是最小的妹妹啊，我可以永远做你的小尾巴。
我知道，姐姐们，甚至侄女栖梧，都能独当一面了。
皇姐肩上的担子，正在一点点移交。但我还是想陪着她。就像小时候，她牵着我的手，教我走路一样。
现在，换我扶着她，慢慢走。
我不去想以后，不敢去想没有皇姐的日子。我只知道，只要她在一天，我凤昭雨就会在她身边一天。
她若累了，我递上茶水；她若闷了，我陪她说说话；她若……她若最终要走那条谁都无法陪伴的路，我也要送她到最后一程。
我是最小的妹妹，力量微薄，给不了她江山永固，给不了她文治武功。
我唯一能给的，就是这细水长流的陪伴，和这一颗永远向着她的、毫无保留的心。
皇姐，你慢慢走，别着急。
昭雨，永远在你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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