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朱果顺利与外围等候的青黛及护卫汇合,沈清辞并未表露任何异常,只将采集到的一些普通药材交予青黛收好,便下令回府。护卫们虽觉大小姐此次入山时间稍长,但见她安然返回,也未多问。
马车轱辘,碾过官道,返回帝都。
车厢内,沈清辞闭目养神,脑中却在飞速运转。赤炎山遭遇的杀手,其训练有素、手段狠辣,绝非柳氏能驱使动的普通亡命之徒。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夜宸?亦或是……冲着那至阳朱果本身?
夜宸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更让她心生警惕。皇家围场,看来并非仅仅是皇家狩猎之所,其下隐藏的暗流,恐怕比她想象的更深。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解蛊。
回到清秋院,沈清辞立刻以“采药劳累,需闭关静养几日”为由,谢绝了一切访客,连青黛也只允许在固定时间送饭入内,不得打扰。
密室之内,烛火通明。
蚀骨幽兰与赤阳朱果并排置于铺着软布的桌上。一者幽蓝,散发着彻骨阴寒;一者赤红,涌动着炽烈阳刚。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在小小的空间内交织、碰撞,引得空气都微微扭曲。
玄璃蹲坐在一旁,看看幽兰,又看看朱果,黑眼睛里满是好奇,却又不敢轻易靠近,它能感觉到这两样东西蕴含的庞大而冲突的能量。
沈清辞面色凝重。解“幻颜蛊”并非易事,古籍记载,需以至阳之力化开蛊虫外壳,再以至阴之力将其活性彻底冻结湮灭,最后借阴阳调和之力,将蛊毒残余与淤塞的经脉一同冲刷净化。整个过程需对药力、时机、自身状况有极其精准的把握,稍有差池,非但解蛊失败,更可能阴阳失衡,爆体而亡!
她深吸一口气,先取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银针。解蛊第一步,需先以金针渡穴之法,护住自身心脉与几处重要窍穴,形成一个内部的防御循环,以应对解蛊时可能产生的剧烈冲击。
指尖捻动银针,真气虽微弱,却精准无比地刺入相应穴位。细密的汗珠从她额角渗出,但她眼神专注,手下稳定,没有丝毫颤抖。前世登峰造极的医术,在此刻与这具身体逐渐契合。
就在沈清辞紧锣密鼓准备解蛊的同时,锦绣苑内,柳氏也在进行着最后的谋划。
后日,便是她母亲,柳老夫人的寿辰。靖国公沈擎苍已从京郊大营赶回,届时寿宴将在靖国公府举办,宴请宾朋。这对柳氏而言,是挽回沈玉娇声誉、巩固自身地位,并一举除掉沈清辞的绝佳舞台。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柳氏压低声音,问着心腹周嬷嬷。
周嬷嬷一脸谄媚与阴狠:“夫人放心,老奴亲自办的,万无一失。那‘醉仙芙蓉’的花粉无色无味,已混入送往清秋院附近的那批花卉的肥料中,待寿宴当日,经由水汽蒸腾、花香散发,吸入些许,平日无事,但若再配上宴席上那道她‘必定’会尝的‘八宝莲子羹’里的一味特殊辅料……两相结合,便会引发剧烈的心脉痉挛,状似旧疾突发,神仙难救!事后查起来,也只能怪她自身‘心脉不通’,受不得花香与食补冲撞。”
柳氏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狠毒的笑意:“很好。记得,莲子羹要‘特意’提醒厨房,给大小姐备上一份,就说是老爷念她体弱,特意吩咐的滋补之物。”她要让沈清辞在众目睽睽之下,“顺理成章”地香消玉殒!
“那小贱人近日闭门不出,正好方便我们行事。”沈玉娇在一旁咬牙切齿地道,眼中闪烁着大仇将报的快意。
清秋院,密室。
沈清辞已完成了金针渡穴。她盘膝坐于榻上,调整着呼吸,将自身状态提升至最佳。
首先,她取出了那颗赤阳朱果。即便被封在玉盒中,那磅礴的至阳之力依旧透过盒壁,带来阵阵暖意。她打开玉盒,一股灼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连烛火都为之摇曳。
没有犹豫,她小心翼翼地掰下约莫三分之一的朱果,将其放入口中。
果肉入口即化,仿佛吞下了一口岩浆!狂暴炽烈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入她的四肢百骸!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皮肤表面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血珠从毛孔中渗出!
“呃……”沈清辞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全力运转那丝微薄的真气,引导着这股狂暴的能量,按照既定的路线,朝着左脸那块“幻颜蛊”所在的区域,发起了第一轮冲击!
“嗡!”
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一直沉寂的“幻颜蛊”骤然苏醒!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从肿块深处爆发,死死抵住朱果阳力的冲击!
冰与火在她脸上狭小的区域展开了激烈的交锋!肿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收缩,颜色在暗红与青紫之间变幻,剧烈的痛楚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沈清辞的神经,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裂!
她死死守住灵台一丝清明,双手结印,引导着朱果阳力,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一层层地消磨、融化着蛊虫外围那层坚硬的阴寒保护壳。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而痛苦。汗水早已浸透她的衣衫,血丝从嘴角溢出,但她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时间一点点过去,朱果的阳力在不断消耗,而蛊虫的外壳也终于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就是现在!
沈清辞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迅速打开装有蚀骨幽兰的玉盒,用玉匕精准地刮下少许幽蓝色的花蕊,含入口中!
极寒!与朱果的极热截然相反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刚刚还被灼热炙烤的经脉,骤然遭遇极寒,若非她早已用金针护住要害,只怕瞬间就会崩溃!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痛苦,让她浑身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维持坐姿。
但她强忍着这非人的折磨,以强大的意志力,引导着蚀骨幽兰的至阴之力,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朱果阳力破开的缝隙,精准地钻入了“幻颜蛊”的核心!
“吱——!”
一声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嘶鸣,自肿块内部响起!
那活跃的蛊虫,在被至阴之力接触的瞬间,动作骤然僵硬,阴寒的活性被迅速冻结、湮灭!
就在蛊虫被冻结的刹那,沈清辞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平衡,将体内残余的朱果阳力与蚀骨幽兰的阴力强行糅合!
阴阳相济,化作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暖流,如同春风吹拂冻土,开始冲刷被蛊毒淤塞多年的经脉,并滋养着因蛊虫死亡而受损的脸部组织。
“咔嚓……咔嚓……”
细微的、如同蛋壳破碎的声音响起。她左脸上那块伴随了原主十几年的、坚硬诡异的肿块,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暗红色的外壳簌簌掉落,露出下面……光洁如玉、吹弹可破的新生肌肤!
与此同时,她体内那原本细若游丝的真气,在阴阳调和之力的滋养和经脉被打通的畅快感中,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壮大!
然而,就在这解蛊即将功成,新生之力蓬勃涌动的关键时刻——
“小姐!小姐!不好了!”密室外,突然传来青黛惊慌失措的拍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锦绣苑的周嬷嬷带着人过来了,说是奉了夫人之命,明日寿宴,要提前给您试穿新衣、查验仪容!她们……她们马上就要闯进来了!”
沈清辞猛地睁开双眼!
此刻她脸上旧壳未完全脱落,新生肌肤娇嫩异常,体内真气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刻,根本不能被打扰,更不能见人!
柳氏!竟然选在这个时辰,以这种借口前来!
是巧合?还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烛火下,沈清辞脸上半是狰狞脱落的旧壳,半是莹润生辉的新肌,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危机,竟在她最无防备的时刻,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骤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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