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带来的消息,如同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在沈清辞心中激起凛冽的寒意。
柳文轩病情加重?昏迷不醒还念叨她的名字?
这借口拙劣得令人发笑,却又恶毒得恰到好处。在这个看重名节、孝道甚至可以压过道理的时代,一个“病重表哥临终心愿”的大帽子扣下来,若她沈清辞断然拒绝,传出去便是“冷血无情”、“不恤亲情”,足以让刚刚因医术挽回的一点名声彻底败坏。柳氏这是阳谋,逼她不得不去!
“小姐,不能去啊!”环儿急得眼圈都红了,“那边肯定没安好心!表少爷那病……万一过了病气,或者他们硬要赖上您可怎么办?”
玄璃也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显然也感知到了其中的危险。
沈清辞站在院中,暮色四合,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她轻轻抚摸着玄璃光滑的皮毛,眼神冰冷如刃,唇角却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
“去,为什么不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人家都把戏台搭到门口了,我们若是不去唱一出,岂不是辜负了她们一番‘美意’?”
她转身走进屋内,快速思索着。柳氏此举,无非几个目的:一是借“冲喜”之名,强行将她与柳文轩绑定,毁她名节,让她永无翻身之日;二是在柳府,她们的地盘上,更方便下手,无论是下毒、用强还是制造意外;三是试探她的底牌,看她究竟有多少能耐。
“环儿,去告诉来人,表哥病重,我身为表妹,理当前去探望。容我稍作准备,即刻便去。”沈清辞吩咐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环儿虽担忧,但见小姐如此镇定,也只能依言前去。
沈清辞回到书房,迅速从那个装满“鬼手圣医”家当的隐秘小箱子里,取出了几样东西:一套淬了强效麻药的银针,几包功效不同的药粉(有迷幻的,有致泻的,也有短时间内让人气息奄奄宛如重病的),以及玄璃平日里喜爱啃食、蕴含灵气却对普通人有轻微毒素的几种草药根茎磨成的粉末。
她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巧妙地藏在袖袋、衣襟内衬和发簪的暗格里。做完这一切,她看着铜镜中自己覆着面纱的脸,眼神锐利。
“玄璃,今晚,可能要辛苦你了。”她低语。
玄璃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眼神灵动而坚定,仿佛在说:“放心。”
承
柳府距离靖国公府并不远,同在权贵云集的区域。当沈清辞只带着环儿(坚持跟随)和肩头的玄璃来到柳府门前时,早已有柳氏的心腹嬷嬷等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地将她们引了进去。
与靖国公府的恢弘大气不同,柳府更显精致,却也透着一股子暴发户般的浮夸气息。一路行来,下人们皆低眉顺眼,但沈清辞能感觉到暗处投来的诸多审视目光。
直接被引到柳文轩所住的院落,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药味混杂着某种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内灯火通明,柳氏正拿着帕子,坐在床边垂泪,一副忧心忡忡的慈母模样。沈玉娇也站在一旁,看到沈清辞进来,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意和怨毒。
床上,柳文轩面色蜡黄,双目紧闭,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看起来确实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清辞,你总算来了!”柳氏见到她,立刻起身迎上来,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带着哭腔,“你看看文轩,他……他怕是不行了!昏迷前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们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你就当可怜可怜他,陪他说说话,兴许……兴许就能把他唤回来呢?”
这话说得极其漂亮,将“冲喜”的意图包裹在亲情的外衣下。
沈清辞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目光扫过床上的柳文轩,又看了看这房间的布局,心中冷笑。柳文轩的病容不似完全作假,那衰败之气是实打实的,但绝不到立刻毙命的程度。而且,这房间的熏香……似乎有点问题,夹杂着一丝能让人心神松懈、产生依赖感的甜腻气息。
“姨母言重了。”沈清辞语气疏离,“清辞略通医理,可否让清辞先为表哥诊脉?”
柳氏一愣,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诊脉,随即想到她今日在郡主府的表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掩饰过去,哀戚道:“也好,也好,你瞧瞧……府里的大夫都说……唉……”
沈清辞走到床边,手指搭上柳文轩的手腕。脉象沉细欲绝,杂乱无章,确实是病重之兆,但在这衰败的脉象之下,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协调的滞涩感,仿佛是……某种药物强行催发出来的假象?
她心中了然。柳文轩是真病,但被人用了虎狼之药,将病情加剧并控制,用来作为算计她的工具!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柳文轩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皮颤动,竟“悠悠转醒”。他眼神涣散地看向沈清辞,伸出枯瘦的手,气息微弱地喊道:“清……清辞表妹……你……你来了……我……我怕是……不行了……临死前……能……能见到你……真好……”
他的表演拙劣,但那副垂死挣扎的样子,倒也有几分唬人。
柳氏立刻扑到床边,哭道:“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你看看,清辞来看你了!你还有什么心愿,快跟她说啊!”
柳文轩死死抓住沈清辞的衣袖(被她巧妙避开,只抓住了衣袖边缘),喘息着:“我……我心愿……便是……便是能……能与表妹……结成连理……冲……冲喜……或许……我还能有一线生机……姨母……求您……成全……”
图穷匕见!
转
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清辞身上,等待着她的反应。柳氏母女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逼迫,环儿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攥着衣角。
沈清辞却突然笑了。面纱之上,那双露出的眼睛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
“表哥病得如此之重,还有心思想这些,看来这‘病’,也并非全无转圜之地。”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虚伪的悲情气氛。
柳氏脸色一变:“清辞,你这是什么意思?文轩他都这样了……”
“正因为表哥病重,才更不能儿戏。”沈清辞打断她,语气转为一种奇异的冷静,“冲喜之说,虚无缥缈。清辞虽不才,却恰好懂得几分医道。观表哥面色、脉象,乃是邪毒入体,郁结五脏所致,并非寻常病症。用虎狼之药强行催发元气,看似病危,实则是饮鸩止渴,加速死亡!”
她此话一出,柳氏和床上的柳文轩脸色同时一变!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柳氏厉声道。
柳文轩也激动起来,咳嗽得更凶:“你……你咒我死……”
“是不是胡说,一试便知。”沈清辞不再理会他们,目光转向房间角落的香炉,“这‘迷心檀’香气味甜腻,久闻能惑人心智,加重病患神魂涣散,不知是何人点在此处?是嫌表哥死得不够快吗?”
她话音未落,藏在袖中的手微动,一枚细小的石子精准地打向香炉,“哐当”一声,香炉翻倒,香灰洒了一地。
与此同时,她肩头的玄璃如同白色闪电般窜出,并非扑向任何人,而是直接跃到柳文轩的床头,小爪子快如疾风地在他胸口、咽喉处的几个穴位连点了几下!
“呃!”柳文轩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随即“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颜色暗红、散发着腥臭气的淤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文轩!”
“表哥!”
柳氏和沈玉娇吓得尖叫起来。
沈清辞却趁此机会,迅速上前,取出银针,口中喝道:“表哥这是体内郁结的毒血被激发了!再不施救,必死无疑!都让开!”
她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配合着柳文轩吐血抽搐、眼看就要断气的骇人景象,竟一时镇住了柳氏母女和冲进来的下人。
沈清辞手下不停,数根银针闪烁着寒光,精准地刺入柳文轩周身大穴。她手法奇特,看似在救人,实则暗中用上了前世的特殊手法,这几针下去,会极大地激发柳文轩身体的痛苦感知,同时暂时封闭他部分发声能力,让他有口难言,只能承受那如同万千蚁噬、刮骨剜心般的剧痛!
“啊——嗬嗬——”柳文轩眼珠暴突,额头青筋虬结,浑身被冷汗浸透,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扭动,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嘶气声,那痛苦的模样,比刚才装出来的垂死状要真实恐怖百倍!
柳氏看得心胆俱裂,想要阻止:“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在为他逼出毒血,疏通郁结!”沈清辞头也不抬,语气冰冷,“过程自然痛苦!若不想他活活痛死,就别打扰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中将一撮那草药根茎粉末弹入柳文轩因痛苦而张开的嘴里。这粉末不会致命,但会让他接下来几天腹泻不止,虚弱不堪,好好“享受”一番病魔缠身的滋味。
合
房间内一片混乱。柳文轩在床上痛苦翻滚,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柳氏和沈玉娇又惊又怒,想上前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下人们更是手足无措。
沈清辞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救”下去,柳文轩可能真要去掉半条命,这才迅速起针。
银针离体,柳文轩如同脱力一般,瘫软在床,只剩下微弱的喘息,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和后怕,看着沈清辞如同看着地狱来的恶鬼。
沈清辞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袖,语气淡漠地对惊魂未定的柳氏道:“姨母,表哥体内淤积多年的毒血已被我强行逼出部分,暂时性命无碍。但此番施救,损耗极大,他需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尤其是……不能再服用那些虎狼之药,否则下次毒发,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柳氏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继续道:“至于冲喜之事,还是等表哥身体康复些再说吧。否则,以他如今这般模样,怕是承受不住任何‘喜气’了。”
说完,她不再多看这乌烟瘴气的房间一眼,对吓呆的环儿道:“环儿,我们走。”
玄璃早已灵巧地跳回她的肩头,慵懒地舔着爪子,仿佛刚才那番动作与它无关。
柳氏看着扬长而去的沈清辞,又看看床上奄奄一息、明显被折腾掉半条命的侄儿,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精心布置的局,不仅没能拿下沈清辞,反而赔上了柳文轩的半条命,还被对方当面戳穿了用药的伎俩!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玉娇更是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沈清辞……我绝不会放过你!”
走出柳府,夜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
环儿拍着胸口,后怕道:“小姐,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您真是太厉害了!”
沈清辞目光幽深地看着靖国公府的方向,语气平静无波:“这只是开始。经此一事,她们只会更加疯狂。”
但她也向柳氏母女明确传递了一个信息: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拿捏她,就要做好被反噬得头破血流的准备!
回到小院,沈清辞屏退环儿,独自坐在窗前。今夜之事,看似她大获全胜,实则危机更甚。柳氏在府内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明的暗的手段绝不会少。
她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更快地建立自己的势力。
“玄璃,”她轻唤一声,抚摸着伙伴柔软的毛发,“‘上帝之手’的名声,该再响亮一些了。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源,更快的速度。”
夜色深沉,少女的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与对力量的渴望。柳府的这场闹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粒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悄然扩散,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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