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养了这么久，全是白眼狼！天天就知道扒着门缝往你这破院子瞅，看着就让人心里堵得慌！”王秀芹说着，狠狠啐了一口。
“赶紧把人领走！别在这儿脏了我们谢家的地！”李杏花也跟着催促，那眼神就好像地上的两个孩子是两块臭得没法闻的垃圾。
这三人说完，好像生怕沐颜汐会反悔，或者缠着她们不放似的，根本不等她回应，就互相拉扯着，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那漫天的风雪之中。
只留下两个被无情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孩子，还有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的沐颜汐。
寒风呼啸着，卷着雪沫子，毫不留情地往两个孩子身上扑。
谢文奕的哭声在这空旷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凄惨无助，就像一把把小刀子，割着人的心肺。
谢文允还是死死咬着嘴唇，身子抖得跟风中的落叶似的，可他没哭，就用那双眼睛，里头满是绝望，却又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一眨不眨地盯着沐颜汐。
沐颜汐的心呐，就好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了。
她得承认，对谢家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她以前有过厌恶，也有过漠然，甚至有时候看到他们倒霉，心里还会有种报复的快感。
可就这会儿，看着他们被人像扔垃圾一样遗弃在这儿，那副惨兮兮的模样，跟路边没人要的野狗似的，再看谢文允眼睛里那强撑着的倔强，还有藏得深深的恐惧，一股怎么都压不住的情绪冒了出来，那就是“心软”，就像破土而出的藤蔓，一下子缠住了她的理智。
“他们之前不还一口一个我孙儿，一口一个我侄儿的，现在一句野种就把孩子扔给她了？”这个念头在她脑袋里一闪而过，可在当下，这孩子到底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两条活生生的小生命，眼看着就要在她家门口被冻死了。
谢文允看着沐颜汐一声不吭，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心里那股恐惧啊，终于彻底把他压垮了。
“噗通”一声，他拉着还在抽抽搭搭哭的弟弟，直挺挺地就给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膝盖撞到地面的声音又闷又刺耳。
“沐姨！求您！求求您啦！”他声音又哑又抖，带着哭腔，却还使劲儿让自己把话说清楚，“留下我们吧！求您……留下我们吧！”
说着，他脑袋重重地往地上磕去，额头撞到冰冷的雪泥里，“我们能干活！我……我会劈柴！会烧火！还会喂鸡！我啥都能干！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您了！我发誓！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他说得颠三倒四的，好像要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有用的事儿，一股脑全说出来，就怕慢了一秒，就会被拒绝。
他抬起头，额头上沾满了污泥和雪水，小脸白得像纸，眼泪终于忍不住，“唰”地一下滚落下来，和脸上的泥污混在一起，狼狈得不成样子。
他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懵懂哭泣的弟弟，心里头那股绝望，还有一种像赴死一样的责任感，让他猛地抓住谢文奕的胳膊，把他往前推了推，声音里全是那种孤注一掷的哀求：
“沐姨！要是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您就把弟弟留下，好不好？他可乖了……他不会闹人的……您就给他一口饭吃就行！我……我去给您干活！我去码头扛包！我去……我去要饭！我赚到钱都给您！求您……留下弟弟吧！他还小……他……”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声，止都止不住。
他心里明白，自己说的这些话，没什么说服力，一个才五岁多点的孩子，能干嘛呢？
可他不能停下来，他必须得争取！这是他唯一能为弟弟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啊！
沐颜汐看着眼前这一幕，太惨烈了，再看看谢文允眼睛里那卑微到了极点的乞求，还有他小小年纪，却有着超出年龄的、想要保护弟弟的决绝，她心里头那点纠结，还有冷漠，就好像被开水浇过的冰层一样，“唰”地一下全没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生疼，不过也让她乱糟糟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
她打断谢文允那绝望的唠叨，声音不算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没法拒绝的平静：
“进来吧。”
谢文允的哭声一下子就没了。
他好像没听清，又或者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保持着磕头的姿势，身子僵在那儿，只有眼泪还在无声地往下掉。
他茫然地抬起头，脸上又是污泥，又是雪水，还挂着泪水，那双因为绝望变得黯淡无光的眼睛里，这会儿全是那种不敢相信的惊愕，直愣愣地看着沐颜汐。
沐颜汐已经转身往屋里走去了，走了两步，发现后面没动静，就停下脚步，侧过身，眉头微微一皱，语气里透着点不耐烦：“怎么？还要我请你们啊？等着在这儿冻死啊？”
这熟悉的、带着点冷硬的语气，对谢文允来说，就好像是一道赦免的命令！
他浑身猛地一激灵，一股巨大的狂喜就跟电流似的，“嗖”地一下传遍全身！
他几乎是连手带脚地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跪得太久，又冻得厉害，腿脚都麻了，还狼狈地摔了一跤，可他根本不在乎，连滚带爬地拽起还在抽噎的谢文奕，就像两只终于找到了避风港的小兽，慌慌张张地一头扎进了那扇透着温暖光芒，还飘着诱人食物香气的门里！
沐颜汐反手就把门关上了，把外面那刺骨的寒风，还有整个世界的恶意，都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屋里暖和得就像春天一样，火锅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馋得人直咽口水。
可沐颜汐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去想她那顿美味的火锅。
她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身上透着寒气，还隐隐有股馊味，眉头皱得更紧了。
“站那儿别动。”她下了命令，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说完，她快步走进厨房，厨房有个大灶，灶上一直温着热水。
她费了好大劲儿，提了一大桶热水出来，又兑了些凉水，提到旁边那间烧着木炭的小耳房里，这小耳房是专门用来洗漱和取暖的。
耳房里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旧木桶，是房东留下来的。
“把门关上。”沐颜汐对跟进来的谢文允说道。
小耳房空间不大，关上门后，炭火的热气更集中了些。
谢文允紧张兮兮地关好门，站在桶边，低着头，都不敢看沐颜汐。
谢文奕呢，被这暖和的温度，还有那香气安抚了些，没再大哭，只是小声抽噎着，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又好奇又害怕地看着沐颜汐，还有那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
沐颜汐看着这两个活像小泥猴的孩子，心里头就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边是“这又不是我的责任”、“他们姓谢”、“就是俩麻烦精”这样理智的警告；
另一边则是“孩子太可怜了”、“多两张嘴吃饭也没啥大不了的”、“就当是积德行善了”这种心软的念头。
最后，看着谢文奕那双懵懂又依赖的眼睛，还有谢文允手上那些看着就让人心疼的冻疮，心软还是暂时占了上风。
算了，就当……就当是自己同情心突然泛滥了吧，或者……等谢澜之回来，看到她把这两个他“捡回来”的孩子照顾得还不错，说不定会痛痛快快地把和离书给她呢？
她努力给自己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合理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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