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栖梧镇,果真如传闻一般,白墙黛瓦,小桥流水,透着江南特有的温软。
不远处的集市隐约传来热闹的吆喝,湖面泛着粼粼波光,岸边垂柳依依,确实是个适合停下脚步,慢慢过日子的好地方。
苏岑财大气粗,看中了一处宽敞轩亮的宅院,当即拍板买下。“大家都住进来,岂不痛快!”他扬着下巴,很是得意。
沈亦舟却不肯,二话不说,自去隔壁置办了一座稍小些,但同样清雅整洁的宅子。
“不必,”他揽着沐颜汐的肩,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我们住这边。”
苏岑立刻瞪圆了眼:“沈兄,你这便是见外了!”
“是你要挤在一处,闹哄哄的,”沈亦舟眼皮都懒得抬,指尖漫不经心地绕着沐颜汐一缕发丝,“颜汐喜欢清静。再者,再好的关系,也该有些距离。”
沐颜汐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赞同。她确实更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
见她如此,沈亦舟眼底便漾开一丝得色,瞥向苏岑的眼神仿佛在说“瞧见没”。
苏岑还要争辩,沐颜汐淡淡开口:“左右是隔壁,走两步便到,何必争执。”她发了话,苏岑这才悻悻罢休,转头却立刻吩咐下人在两家院墙中间开了个月洞门,美其名曰“方便往来”。
沈亦舟轻嗤,对着沐颜汐低语:“瞧他那孔雀开屏的劲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苏岑听见。
苏岑果然跳脚:“沈亦舟!你说谁是孔雀!”
“谁应就说谁。”
楚无妄抱着剑靠在门边,看着这两人每日必备的戏码,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最终,沐颜汐、沈亦舟和楚无妄住了稍小的宅院,苏岑兄妹带着自家仆从住了隔壁那座轩敞的。
安顿下来,沈亦舟便拉着沐颜汐进了她的房间,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眉头微蹙:“这床榻似乎硬了些,我让人重新铺过。窗纱也不够密实,晚间怕有蚊虫……”
沐颜汐由着他忙活,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一株开得正好的玉兰。“不必太麻烦,已经很好了。”
“那怎么行,”沈亦舟走过来,自然而然地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仰头看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的眼里此刻盛满了细碎的光,“你用的,住的,都必须是顶好的。”他知道她自有能耐,空间里什么奇珍没有,可他就是要亲手为她张罗这些琐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在她生命里存在的必要。
沐颜汐低头,对上他专注的视线,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挠过。
她抽回手,指尖在他额上轻点一下,“随你吧。”语气依旧平淡,眼角却微微弯了一下。
沈亦舟立刻捕捉到那丝几不可见的柔和,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搁在她膝上,像只讨巧的大型犬类,“汐汐,晚些我们去集市看看?听说栖梧镇的河鲜甚是有名,买些回来,我让他们做给你尝鲜。”
“嗯。”
他笑起来,凑近些,压低声音:“就我们两个,不带那只吵人的孔雀和闷葫芦。”
结果出门时,苏岑还是摇着扇子堵在了月洞门口,身边跟着笑吟吟的苏欢棠。“沈兄,沐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沈亦舟脸一黑:“苏孔雀,你怎地阴魂不散?”
“这路是你家开的?本少爷爱走哪儿走哪儿。”
楚无妄不知何时也抱剑站在廊下,默默加入了队伍。
沐颜汐看着这一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率先朝集市走去。
沈亦舟赶紧跟上,不动声色地挤开苏岑,紧紧贴在她身侧,衣袖下的手悄悄勾住了她的手指。
集市上果然热闹,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
沐颜汐话少,多是看着,沈亦舟却忙得很,但凡她目光在某物上多停留一瞬,他立刻便要掏银子,不一会儿,身后楚无妄和苏家仆从手里便提了不少东西。
“汐汐,你看这珠花……”沈亦舟拿起一支素雅的玉兰簪子,兴致勃勃地想往她发间比划。
沐颜汐偏头避开,“不必。”她空间里各色珠宝首饰堆积如山,实在没必要在这些小物件上浪费银钱。
沈亦舟举着簪子的手顿在半空,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将簪子仔细收好,“无妨,先留着。”
苏岑在一旁摇扇看热闹,凉凉道:“沈兄,马屁拍马蹄子上了吧?”
沈亦舟回敬:“总比某些人,想拍还找不到门路强。”
沐颜汐仿佛没听见他们的斗嘴,目光被河边一个卖菱角的老妪吸引。
沈亦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立刻上前,买了一大包新鲜剥好的菱角肉,用干净荷叶托着,递到她面前,“尝尝?看着很嫩。”
这回,沐颜汐没有拒绝,拈起一块放入口中,清甜脆嫩。她点了点头,“不错。”
只这简单的两个字,沈亦舟脸上顿时如同春风拂过,笑得比那菱角还甜几分,仿佛得了天大的奖赏。
夕阳西下,将一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回到小院,沐颜汐站在院中,看着沈亦舟指挥下人将今日采购的物件一一归置妥当,连她随口赞过一句“香气清幽”的盆栽,也被他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她窗前最合适的位置。
他忙忙碌碌,额角见了细汗,却浑不在意,只偶尔抬头寻到她的身影,目光便倏地柔软下来。
沐颜汐静静看着,心底那片沉寂的湖,仿佛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涟漪轻轻荡开。
她转身进屋,从空间里取出一方素净的锦帕,沾了些清凉的泉水,走到他面前,递了过去。
“擦擦。”
沈亦舟一愣,接过那带着她指尖温度和淡淡清香的帕子,一时竟忘了动作,只呆呆地看着她。
沐颜汐却已转身,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晚膳,我想吃鱼。”
沈亦舟回过神来,紧紧攥着那方帕子,像是攥着了什么稀世珍宝,眼底的光芒亮得惊人,忙不迭地应道:“好!我这就让他们去做,不,我亲自去盯着!”
看着他几乎是雀跃而去的背影,沐颜汐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清浅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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