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河水拍打着岸边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语在夜色里蔓延。成大器的中军帐就扎在离河岸不远的高地上,帆布被晚风鼓得猎猎作响,帐外的卫兵握着环首刀,甲叶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帐内的油灯跳着橘色的火苗,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泛黄的帐壁上,忽明忽暗。张燕正用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那柄玄铁匕首,指腹碾过柄上镶嵌的鸽血红宝石,冰凉的触感里裹着一丝温润——那是成大器昨日刚送来的赏赐,说是西域传来的珍品。他粗嘎的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呼噜声,另一只手抓起酒坛,往碗里猛倒,琥珀色的酒液溅出不少,落在他敞开的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袁绍那厮的粮草,真他妈藏得严实。”张燕灌下一大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甘陵那边,光是外围就挖了三道壕沟,沟里埋的竹签子比手指头还粗。五千弓箭手轮班守着,夜里火把亮得跟白昼似的,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
他将空碗往案上一顿,木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过昨夜劫粮道那回,弟兄们可是捞着了。”张燕咧开嘴笑,露出两排黄黑的牙齿,“麴义那狗东西的运粮队,被咱们在芦苇荡里截了个正着。那些兵卒看着凶,真到了水里,甲胄沉得跟石头似的,被弟兄们用鱼叉捅死不少。”他伸出蒲扇大的手比划着,“粮草足足装了三十车,够五万弟兄啃三天干粮,还能多熬几锅肉粥。”
成大器正低头看着摊开的羊皮地图,闻言抬了抬眼。他今日穿了件玄色劲装,腰间悬着柄虎头刀,刀鞘上的鎏金虎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指尖点在地图上标着“甘陵”的位置,那里用朱砂画了个粮仓的符号,旁边密密麻麻写着守军的布防。
“甘陵不必再碰。”成大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袁绍经过上次粮草被焚的事,把粮草看得比命还重,这几日必定加派了人手。咱们要是再去,只会撞上铁板。”他手指移向地图西侧的一片洼地,那里被墨笔圈出两道弧形的山岭,中间夹着条窄窄的通道,正是方才说的夹谷。“明日交战,你带黑山军先上。”
张燕眉头一挑:“主公是说,让俺们打头阵?”他麾下的弟兄虽勇,可比起袁绍的精锐大军,装备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真要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非是硬拼。”成大器指尖在夹谷入口重重一点,“你率军佯败,把袁军引到这里来。记住,要装得像些,让他们觉得你们是真的溃不成军。”
张燕抓了抓头皮,忽然明白过来,脸上露出狠厉的笑:“俺懂了!让那些兔崽子以为捡着便宜,一头扎进咱们的套子里!”他猛地一拍大腿,木案上的酒碗都震得跳了起来,“放心吧主公,俺们黑山军最会装孙子,保证让袁绍那老东西看不出破绽!”
坐在角落的贾诩忽然轻笑出声。这位谋士总是穿着件半旧的青布袍子,手里常年捏着块龟甲,此刻正用手指慢悠悠地摩挲着甲片上的纹路。油灯的光落在他眼角的皱纹里,让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显得愈发深邃。
“将军不必担心。”贾诩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像是砂纸蹭过木头,“我已让人在谷中埋了三百口陶瓮。”他伸出三根手指,慢悠悠地晃了晃,“都是从附近窑厂买的粗陶大瓮,一口能装两石火油。昨夜趁着月色,三百个弟兄轮流挖坑,把瓮口埋得与地面齐平,上面盖了层薄土和枯草,任谁也瞧不出异样。”
张燕听得眼睛发亮:“火油?那玩意儿沾着就烧,要是三百口一起炸了,还不得把夹谷变成火海?”
“非是炸开。”贾诩做了个挽弓射箭的手势,拇指和食指虚虚搭着,仿佛正捏着一支箭,“只需一支火箭射过去,火油顺着地势流开,再被风一催……”他顿了顿,眼中的火苗仿佛也跟着跳了跳,“到时候,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出那片火海。”
成大器看着贾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位谋士总是能想出些出其不意的法子,看似阴狠,却往往能一击制胜。他转向张燕,语气郑重了些:“你引军入谷时,切记要把队形散开来,别挤在一处。谷两侧的山坡上,我已让徐荣埋伏了五千重甲步兵,他们会守住谷口,绝不让袁军退出来。”
“太史慈的骑兵呢?”张燕追问。他知道那位江东未来的将军马术精湛,麾下的骑兵更是来去如风。
“子义会带着三千轻骑绕到夹谷西侧的密林里。”成大器指向地图上的一处密林标记,“待袁军全部进入谷中,他便率军抄后路,切断他们回主营的通道。”他顿了顿,手掌重重拍在地图中央,“我亲率中军在袁绍大军对面列阵,与袁绍的主力对峙。只要他的精锐被拖在夹谷里,咱们的胜算便有七成。”
张燕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时,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他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如钟:“末将遵命!明日必定把袁军的狗脑袋都引进夹谷!”
夜色渐深,黄河的水流声似乎更响了。成大器看着张燕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向地图,指尖在袁军主营的位置轻轻敲击着。贾诩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主公料事如神,只是袁绍身边尚有田丰等谋士,恐怕不会轻易中计。”
“田丰素有远见,定会劝阻。”成大器抬眼看向帐外,月光正从帆布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银线,“可袁绍此人,好大喜功,又恨张燕劫了他的粮草。只要张燕演得逼真,他必定会下令追击。”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何况,袁谭还在他身边。”
贾诩了然一笑。去年在平原城下,袁谭被成大器杀得大败,连祖传的玉佩都丢在了战场上,这份耻辱,袁家父子怕是没一日忘过。
天还没亮透,黄河西岸的平原上就已经闹腾起来。
成大器的五万兵马列成三排阵势,前排是手持长戟的步兵,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后排是弓箭手,弓弦已经拉满,箭头直指对面的袁军;最中间的高台上,玄色的“成”字大旗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旗面边缘的流苏扫过旗杆,发出细碎的声响。
成大器勒住马缰,胯下的“踏雪”宝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地上刨了两下。他抬头望向对面的袁军阵,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袁绍的兵马足有八万,此刻正黑压压地铺在平原上,像是一片移动的乌云。
高车之上,袁绍身披紫袍,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按着剑柄,居高临下地望着成大器的军队。他身后的袁谭穿着亮银甲,握着长矛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每当目光扫过成大器的战旗,他的嘴唇就会抿成一条直线——那面旗,像一根刺,时时刻刻扎在他心里。
“父亲,让孩儿带五千骑兵先冲一阵!”袁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矛尖在晨光里闪着寒光,“去年的账,今日该算算了!”
袁绍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身旁的田丰。田丰穿着青色儒袍,手里握住宝剑,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主公,”田丰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成大器用兵狡诈,昨日张燕劫了粮道,今日却列阵于此,恐怕有诈。”他指向成大器阵后的夹谷方向,“那片夹谷地势险要,若是敌军设下埋伏,我军追击恐遭不测。”
旁边的审配也点头附和:“元皓所言极是。张燕的黑山军虽勇,却不是我军先登死士的对手,今日他们敢率先出战,其中定然有诈。”
袁绍的脸色沉了沉。他本就对田丰的直言不讳有些不满,此刻听他泼冷水,心里更不痛快。“哼,不过是些草寇罢了。”他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对面阵中张燕的旗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张燕劫我粮草,扰我军心,今日若不斩他首级,何以立威?”
他身后的麴义拍马上前,银甲在晨光里耀眼夺目。“主公放心!”麴义的声音洪亮如钟,手里的长枪直指张燕的阵位,“末将愿率先登死士出战,定将张燕那厮的人头献于帐下!”
麴义是袁绍麾下的名将,尤其擅长训练步兵。他麾下的先登死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当年在界桥之战中,曾以八百步兵大破公孙瓒的万余骑兵,威名远扬。此刻这些士兵排成密集的方阵,盾牌相接如铜墙铁壁,长矛如林直指苍穹,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悍不畏死的神情。
袁绍看着麴义的方阵,脸色缓和了些。他拔出佩剑,剑尖直指成大器的阵中:“擂鼓!传令麴义,率三万先登死士出击!”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骤然响起,大地仿佛都在随着鼓点震颤。麴义一夹马腹,白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身后的先登死士踩着鼓点前进,盾牌碰撞的声音、脚步声、甲叶摩擦声混在一起,汇成一股汹涌的洪流。
成大器举起长枪,玄色战旗猛地向前一挥。“张燕!”他高声喊道。
“末将在!”张燕的声音从左侧阵中传来,带着一股草莽气。
“出战!”
“得令!”
张燕的黑山军率先冲出。这些出身草莽的士兵穿着五花八门的甲胄,有的穿着皮甲,有的披着铁甲,还有的干脆只系了件麻布短打。他们挥舞着砍刀、铁棍,甚至还有人举着锄头、镰刀,像一群下山的猛虎扑向袁军。
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转眼间就撞在了一起。
“杀!”
喊杀声震耳欲聋。先登死士的方阵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精准地捅向黑山军。那些草莽士兵虽然勇猛,却哪里是这些精锐步兵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被长矛捅倒了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黑山军士兵举着砍刀冲上前,还没等靠近,就被三支长矛同时刺穿了胸膛,鲜血喷溅在盾牌上,染红了一大片。另一个拿着铁棍的汉子试图砸开盾牌,却被旁边的先登死士用短刀割断了喉咙,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张燕在马上看得清楚,心里暗骂一声,却还是按照事先的安排,故意装出慌乱的样子。“不好!顶不住了!撤退!撤退!”他在马上大喊,声音里带着刻意拔高的惊恐,手里的砍刀还“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黑山军本就不是先登死士的对手,此刻见主将喊撤,顿时如潮水般后退。不少人慌不择路,纷纷朝着身后的夹谷跑去,有的甚至丢掉了武器,只顾着埋头逃窜,看起来狼狈不堪。
“哈哈哈!乌合之众,他们败了!”麴义在马上大笑,银甲上溅满了鲜血,更添了几分凶悍,“弟兄们,追!别让张燕跑了!”
他一马当先,率军朝着黑山军逃窜的方向追去。先登死士们紧随其后,方阵虽然因为追击而有些散乱,却依旧保持着进攻的态势。
高车之上,田丰看得真切,急忙对袁绍道:“主公!不可追!这分明是诱敌之计!张燕败得太蹊跷了!”
袁绍却不以为意,他看着麴义率军追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汝多虑了。张燕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被麴义杀得大败,实属正常。此刻正是歼灭他的最好时机,岂能放过?”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凌厉起来,“张燕仗着熟悉地形,屡次劫我粮草,本侯早已恨之入骨!今日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转向传令兵,厉声下令:“传令麴义,务必全歼张燕的黑山军!不准放跑一个!”
“诺!”传令兵领命而去。
田丰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袁绍好大喜功,一旦认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不要出事。
成大器在阵中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勒转马头,对身旁的亲卫道:“传令徐荣,按计划行事。”
“诺!”
亲卫领命而去。成大器抬头望向袁军主营的方向,袁绍还在高车上得意地望着夹谷,丝毫没有察觉,他已经踏入了自己布下的陷阱。
夹谷两侧的山坡上,徐荣的重甲步兵早已埋伏妥当。
这些士兵穿着厚重的铁甲,连头盔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他们手里握着长戟,静静地趴在草丛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有铁甲偶尔与石头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徐荣蹲在一块巨石后面,目光紧紧盯着谷口。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握紧了手里的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将军,来了!”旁边的亲兵低声提醒。
徐荣顺着亲兵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张燕的黑山军慌慌张张地冲进了谷中,不少人衣衫不整,脸上满是惊恐。紧随其后的,是麴义率领的先登死士,他们依旧保持着进攻的阵型,步步紧逼。
“别急,等他们全部进来。”徐荣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谷口不算宽阔,只能容纳数十人并行。先登死士虽然勇猛,却因为地形的限制,阵型渐渐变得拥挤起来。麴义冲在最前面,他的白马在狭窄的谷道里有些施展不开,但他丝毫没有在意,眼里只有前面逃窜的黑山军。
“快追!别让张燕跑了!”麴义高声喊道,手中的长枪时不时刺出,将跑在最后的几个黑山军士兵挑落马下。
越来越多的袁军进入了谷中,狭窄的谷道很快就被填满了。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进,喊杀声在谷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张燕忽然勒住了马。他回头看了一眼蜂拥而至的袁军,脸上的慌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狰狞的笑容。“弟兄们,给我站住!”他高声喊道,“咱们的好戏,才刚开始!”
黑山军的士兵们仿佛瞬间变了个人,纷纷停下脚步,拿起藏在草丛里的武器,转过身来面对着袁军。他们虽然依旧衣衫不整,眼神里却充满了悍不畏死的光芒。
麴义见状,心中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妙。“不好!中计了!”他失声喊道,“撤退!快撤退!”
可是已经晚了。
“放箭!”
随着徐荣一声令下,山坡上的重甲步兵猛地站起,无数支箭羽如同暴雨般射向谷中的袁军。先登死士虽然举盾防御,但谷道狭窄,人挤人,根本无法完全遮挡。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士兵中箭倒地,谷道里顿时一片混乱。
“守住谷口!”徐荣再次下令。重甲步兵们挺着长戟,从山坡上冲了下来,迅速堵住了谷口。他们的铁甲厚重,寻常的刀剑根本无法穿透,如同一道铜墙铁壁,将袁军困在了谷中。
麴义又惊又怒,挥舞着长枪试图冲开谷口的防御,却被数支长戟同时挡住。“杀出去!给我杀出去!”他嘶吼着,银甲上又添了几道伤口,鲜血顺着甲胄流淌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谷外传来。太史慈率领的骑兵如同神兵天降,从西侧的密林里冲了出来,迅速绕到了谷口的另一侧,切断了袁军的退路。
“放火箭!”太史慈高声喊道,弯弓搭箭,一支裹着火油的火箭嗖地一声射向谷中。
与此同时,谷两侧的山坡上,无数支火箭如同萤火虫般飞向谷中。这些火箭精准地落在了预先埋下陶瓮的位置,只听“砰砰”几声脆响,陶瓮被射破,里面的火油瞬间流淌出来。
“轰——”
火油遇到火星,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转眼间就吞噬了整个谷道。火焰高达数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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