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开元三百四十七年,夏。
距离西极冰原那场关乎世界命运的寂灭神殿之战,已过去三月。消息被严格封锁,仅限于帝国最高层与星火阁核心知晓。对于寻常百姓与中低层官吏而言,只知威名赫赫的赵将军再次西行,以雷霆手段肃清了边境匪患,帝国西陲自此固若金汤。
这一日,京城,皇城,太极殿。
大朝会,气氛庄严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龙椅之上,萧烬依旧是一副慵懒姿态,只是今日,他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下方时,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宣,镇西都护,星火阁执剑长老,赵铁衣,上殿——!”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殿外。
一道玄色身影,步履沉稳,自那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漫长御道尽头,缓步而来。他并未披甲,只着一袭简单的玄色常服,周身并无迫人气势散发,却仿佛自带一种无形的场域,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变得沉凝。他目光平视,深邃如古井,仿佛刚刚归来的并非是从尸山血海中踏出的战神,只是一位远游方归的旅人。
正是赵铁衣。
他行至御阶之下,微微躬身:“臣,赵铁衣,参见陛下。”声音平静,不卑不亢。
没有三跪九叩,没有山呼万岁。但满朝文武,无一人觉得不妥,甚至许多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前之人,是真正凭一己之力,定鼎东海,扫平西极,功绩足以封王裂土的擎天玉柱!其存在本身,已超脱了世俗礼法的范畴。
萧烬微微坐直了身子,脸上那丝慵懒收敛了几分,他看着阶下的赵铁衣,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弧度。
“爱卿平身。”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赵卿此番西行,荡涤妖氛,扬我国威,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朕,心甚慰。”
他没有询问具体过程,没有列举功绩细节。到了他们这个层次,那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是赵铁衣此刻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意味着帝国东西两线的最大威胁,已被彻底拔除。
“传朕旨意。”萧烬目光扫过群臣,“加封赵铁衣为‘镇国公’,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见君不拜,剑履上殿。”
旨意一出,下方顿时响起一片细微的吸气声。镇国公!帝国异姓臣子的最高爵位,已有近百年未曾册封!更别提那“见君不拜,剑履上殿”的无上殊荣!这已不是简单的封赏,而是近乎与帝皇平起平坐的地位象征!
然而,无人敢出言反对。赵铁衣的功绩与实力,配得上这一切。
赵铁衣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受封的并非自己。他再次微微躬身:“臣,谢陛下隆恩。”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萧烬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目光转向站在文官队列前列的青禾。
“星火阁辅国有功,阁主青禾,擢升为‘太傅’,领内阁首辅大臣,总揽朝政机要。”
又是一道石破天惊的旨意!女子为官已属罕见,直接位列三公之首的太傅,更是亘古未有!这意味着,从今日起,青禾将成为帝国实际上的宰相,权柄之重,一时无两!
青禾出列,盈盈一拜,清冷的声音响起:“臣,青禾,领旨谢恩。”她神色从容,并无半分得意,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满朝文武,心思各异。革新派欢欣鼓舞,守旧残余面如死灰,更多的人则是深深震撼于帝后对星火阁毫无保留的信重与扶持。谁都明白,经此朝会,星火阁与以赵铁衣、青禾为核心的新贵集团,已彻底成为帝国不可动摇的擎天巨擘,旧有的门阀世家势力,将被彻底边缘化。
一个全新的时代,伴随着东西两场大胜,以无可阻挡之势,降临了。
朝会之后,星火阁总阁,观星台。
赵铁衣与青禾并肩而立,俯瞰着脚下气象万千、日益繁华的京城。
“国公之位,太傅之尊,陛下这是要将我们彻底架在火上烤啊。”青禾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权柄越重,责任越大,盯着她这个位置,等着她犯错的人,只会更多。
赵铁衣目光悠远:“虚名而已。关键在于,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东西大患暂平,但绝非高枕无忧。漠北之影虽遭重创,但其本体未灭,那最后的“标记”如同悬顶之剑。外海探索计划刚刚起步,未知的威胁可能潜藏在深蓝之外。帝国内部,革新虽势不可挡,但利益重新分配带来的阵痛与暗流,仍需小心疏导。
“远航司的框架已初步搭建,第一批探险船队预计明年春天可以下水。天工院对‘血钥’及寂灭规则的研究也已立项,希望能找到彻底净化或防御其侵蚀的方法。”青禾汇报着进展,“另外,根据西陲带回的情报,以及溟渊宗、漠神遗民供奉存在的相似性,我怀疑……在这片天地之外,可能存在一个我们尚未认知的、更加广阔的‘层面’,这些古老存在,或许都是来自那里。”
赵铁衣微微颔首,青禾的推测与他的判断不谋而合。混沌之道让他对规则的感知远超常人,他能模糊地感觉到,此界并非唯一,如同大海中的孤岛,在无尽的虚无之海中,可能还存在着其他“岛屿”,甚至……更庞大的“大陆”。那些古老存在,或许就是来自其他“岛屿”的访客,或者……是被放逐至此的囚徒。
“外海需探,自身需强。”赵铁衣言简意赅,“星火阁下一步,重心可放在两方面:一是全力支持远航,获取更多关于外界的信息与资源;二是深化内部改革,推广武道与民生技艺,提升整个帝国的底蕴。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方能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挑战。”
他顿了顿,看向青禾:“朝堂之事,你多费心。我需要一段时间,闭关消化西极一战的收获,并设法弄清那‘标记’的根源。”
与漠北之影的规则层面碰撞,让他对“寂灭”、“终结”有了更深的理解,混沌宇宙需要时间将其吸收、融合。同时,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标记”,也必须尽快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青禾郑重点头:“我明白。将军放心闭关,阁内与朝中之事,青禾必当竭尽全力。”
两人不再多言,目光再次投向远方。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帝国的未来,也如同这晚霞一般,看似绚烂,却无人知晓黑夜之后,黎明是否会如期而至。
星火已然燎原,照亮了已知的疆域。
但光芒之外的黑暗中,依旧潜藏着未知的巨兽与深不见底的谜团。
帝国的航船,在赵铁衣与青禾的掌舵下,正驶向一片更加浩瀚,也更加莫测的未来。
而此刻,在帝国东南沿海,一座新设立的远航司观测塔上,一名年轻的天文生正紧张地调整着巨大的观星镜,镜筒对准了南方夜空一片陌生的星域。在那里,一颗从未被记录的、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星辰,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缓缓移动着,其光芒闪烁不定,仿佛……在传递着某种信息。
风暴,或许并未远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悄然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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