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但空气里还带着湿气,像是被什么人攥着不松手。陈默坐在堂屋门槛上,笔记本摊在膝盖,那张铜片照片夹在纸页间,边缘微微翘起。他没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图腾的轮廓——不是因为神秘,而是它太熟悉了,熟悉得像小时候父亲工具箱底那层油渍。
林晓棠从屋里出来,白大褂口袋里的种子窸窣作响。她没问他在想什么,只把一杯热茶放在门槛边的矮凳上,瓷杯底压着一页写满字的纸。
“我整理好了。”她说,声音不高,却稳,“文物照片、井口结构、周边植被分布……还有,这图案,和你爸账本上的印章确实有七分像。”
陈默抬头看她。阳光刚爬上屋檐,把她别在马尾上的野皱菊照得透亮。他忽然想起李二狗跑进树林时的眼神——不是怕,是急。
“他说有人不想让人知道。”陈默把照片抽出来,翻到背面,“那就偏要让大家知道。”
他们决定开村会。
祠堂老槐树下的石桌旁,十几位村民陆续到场。有人拎着烟袋,有人抱着孙子,目光落在陈默身上时,像隔着一层雾。
陈默站起身,没拿稿子,只把笔记本打开:“咱们村这些年,不是没试过发展。种药材赔了,养鸡场塌了,连农家乐都开不起来。我知道你们不信。”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落得准。
“可这次不一样。我们在后山发现一口老井,里面有东西——不是垃圾,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说明咱们村,从来就不只是穷山沟。”
他把照片传下去。最先拿到的是张婶,她眯着眼看了半天,嘟嚷一句:“这不是破陶罐?”
林晓棠接过话头,语气平静却不容忽视:“它是破的,”但它刻着咱们村的名字。山祭——这是古人拜山神用的礼器。如果我们连这点记忆都不要了,以后的孩子问起青山村从哪里来,我们拿什么回答?”
王德发一直没吭声,这时拨弄着算盘珠子开口:“想当年,我也搞过旅游。八三年签的合同,结果呢?水泥路修一半烂了,游客没来几个,钱倒是没了。你们现在说保护性开发,听着新鲜,实则还是那一套。”
他手指停在那颗颜色发暗的珠子上,眼神沉得像井水。
陈默没反驳,而是走到人群中间,蹲下来,像是跟谁唠家常:“叔,我不是要推翻过去。我是想问问大家,你们愿不愿意让自家娃以后回村,不是只能种地打工,只能靠着自家山水吃饭。”
没人应声。
赵铁柱坐在角落,抱着鲁班尺啃瓜子,听见这话吐出一颗壳:“你倒是说得轻巧,钱呢?谁出?”
“我先垫。”陈默说,“不多,先整修井口周边,做个简易展示点。材料我自己找人谈价,人工咱们村民轮班干,算义务工也行。三个月,要是没动静,我带头拆了它。”
张婶插嘴:“要是你们干砸了,咱们村还能恢复原样吗?”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面。几个老人互相看了看,眼神复杂。
林晓棠这时站了出来,手里攥着那只钢笔,指节因用力泛白:“恢复原样?张婶,咱们村这些年哪件事是原样的?我爸挪用公款那次,被判了刑,我妈病在床上,我没哭。因为我明白,哭没用。有用的是——现在有人愿意带头试,我们就该给他机会试。”
她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有几个年轻媳妇低头交换眼神,有个戴红领巾的小孩甚至鼓了掌。
王德发皱眉,算盘珠子又被他搓响了一次。
“你年轻,敢想。”他对林晓棠说,“可你不懂账。一分钱不入账,全靠个人垫资?出了岔子谁兜底?村委会担得起这个责吗?”
陈默没回避:“我担。我名字写在方案首页,出了问题,我辞职走人。”
这话一出,祠堂彻底静了。
王德发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信你?我是怕你不信自己。年轻人意气用事,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
“我不是为自己。”陈默声音低了些,却更沉,“我是为我爸,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咱们村被人忘了。”
他说完,没人再说话。
李秀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相机挂在胸前,没举起来拍,只是静静站着。她按下快门的瞬间,恰好捕捉到王德发低头看账本的动作——那本泛黄的册子,他一直藏在怀里。
会议散了,没结果。
陈默收拾东西时,发现笔记本里那张铜片照片不见了。他皱眉翻找,林晓棠却轻轻碰了碰他胳膊。
“你看。”
她指着祠堂外的老槐树。几个年轻人正围在一起议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打印的照片——正是那张井底文物图。他们在讨论怎么搭个简易围栏,防止雨水侵蚀。
陈默没说话,只是把空背包背上肩。
林哓棠跟上来,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他脚步没停:“先找个防水布盖住井口。再找赵铁柱聊聊材料价。明天开始,每天记录进度。”
“如果没人响应呢?”
他停下,回头看了眼祠堂方向。王德发还没走,坐在石桌旁,手里摩挲着算盘,目光落在远处山脊线上,仿佛在数三十年前那些消失的希望。
陈默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叹气。
他只说了一句:
“咱们村的事,从来都不是靠一个人干成的。”
林晓棠怔住。
他转身走了,工装裤口袋露出半截铅笔头,袖口的泥渍干了又湿,在阳光下泛着灰白的光。
风从山口吹进来,掀动祠堂檐角一块松动的瓦片,咔地一声,掉在泥地上,裂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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