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笨拙却真诚的周年惊喜，显然在星野雨心中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甜蜜石子，漾开的涟漪持续了整整一个周末。她时不时就会拿起那个古铜色羽毛胸针在coS帽上比划，或者摩挲着那个藤蔓花纹的腰封扣，嘴里哼着歌，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欢喜。就连林小凡偶尔又因为游戏而忘记晾衣服，她也只是鼓着腮帮子小小抱怨一下，然后自己踮着脚去够晾衣架，嘴里还念叨着“ばか小凡、でも… 大好き”（笨蛋小凡，但是…最喜欢了），让林小凡在电脑屏幕后听得耳根发热，操作都失误了几次。
然而，星野雨的欢喜似乎并不仅仅停留在收到礼物的层面。从周一开始，林小凡隐约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具体表现为，她玩手机和平板电脑的时间明显增多了，但并不是在刷视频或者打游戏，而是经常对着屏幕蹙眉沉思，手指飞快地滑动、点击，偶尔还会偷偷瞥他一眼，一旦对上他的目光，就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别处，或者露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小凡、お茶いる？”（小凡，要喝茶吗？）
“小凡、今日の晩ごはん、何がいい？”（小凡，今晚吃什么好？）
“小凡… あの… なんでもない！”（小凡…那个…没什么！）
这种欲言又止和突如其来的殷勤，让林小凡心里直打鼓。以他对星野雨的了解，这姑娘绝对在暗中策划着什么。难道是因为纪念日礼物太让她感动，准备来个“涌泉相报”？还是说…她又在网上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情侣必做事项”，准备拉他下水？
他尝试过旁敲侧击：
“你最近好像很忙啊？在搞什么大工程？”
“え？ ううん、别に… ただの… 勉强！ 中文の勉强！”（诶？没、没有啊…只是…学习！中文学习！）星野雨眼神飘忽，明显在撒谎。
“是吗？学什么了？给我看看笔记。”
“まだ… まだ途中！ 完成したら见せるね！”（还…还在进行中！完成了再给你看！）她立刻把平板电脑藏到身后，像只护食的小松鼠。
林小凡见状，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心里却更加好奇了。这种好奇心里，还掺杂着一丝隐隐的期待。他见识过星野雨在制作coS服时爆发出的执着和创造力，也领教过她准备惊喜时（虽然有时是惊吓）的天马行空。这次，她又会弄出什么名堂？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客厅染成暖橙色。林小凡刚结束一局游戏，揉着有些发酸的眼睛站起身，准备去厨房找点喝的。星野雨却突然叫住了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和神秘的复杂表情。
“小凡、ちょっと… こっち来て。”（小凡，稍微…过来一下。）
“怎么了？”林小凡疑惑地走过去。
星野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沙发靠垫后面拿出了一个用浅色碎花包装纸精心包裹的、扁平的方形物体，大小和一本厚厚的杂志差不多。包装纸的接口处贴着一个可爱的小猫贴纸，打着一个近乎完美的蝴蝶结——比起林小凡那个歪歪扭扭的杰作，水平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これ… 私からの… お返し。”（这个…是我给的…回礼。）她双手将礼物递到林小凡面前，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脸颊泛着红晕，“记念日… ありがとう。そして… これからも、よろしく。”（纪念日…谢谢你。还有…从今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又是这句“よろしく”。林小凡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接过那个颇有分量的礼物，手感硬硬的，果然是本书或者相册一类的东西。
“现在能拆吗？”他问。
星野雨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充满期待：“うん！ 早く早く！”（嗯！快点快点！）
林小凡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尽量避免撕坏那个漂亮的蝴蝶结。里面露出来的，果然是一本厚厚的、封面是柔软布艺材质的相册。相册的封面是简洁的米白色，上面用可爱的艺术字体绣着几个字——「私たちの1年」（我们的1年）。旁边还绣着两个简单的像素风小猫头像，一黑一白，靠在一起，像极了他们键盘上那个定制的“凡”和“雨”键帽。
光是这个封面，就让林小凡心里一动。他抬头看了星野雨一眼，她正紧张地咬着下唇，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相册的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模糊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林小凡家那扇熟悉的、漆皮有些剥落的防盗门。一个穿着华丽繁复coS服、拖着行李箱、一脸茫然和无助的女孩站在门口，正是星野雨刚来时的样子。照片下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用的是日文和中文混合：「はじめての出会い。ドキドキした。でも、小凡がドアを开けてくれて、よかった。」（最初的相遇。心跳得好快。但是，小凡开了门，太好了。）
林小凡愣住了。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他完全不记得当时拍过照。
星野雨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小声解释：“これは… 私が、自分のスマホで、こっそり… 自撮りしたの。ドアが开く前に…”（这个…是我，用自己的手机，偷偷…自拍的。在门打开之前…）
林小凡：“……” 原来在那种情况下，她还有心情自拍？！该说不愧是资深coser吗？
他继续往下翻。
相册按照时间顺序，精心排列着照片。有她第一次吃泡面时惊讶又满足的表情（偷拍）；有林小凡在电脑前打游戏时专注（或者说面瘫）的侧脸（很多张，各种角度）；有两人一起逛超市，对着货架上的零食纠结的画面；有那次失败的洗衣惨案后，林小凡拎着染成粉色的t恤生无可恋的瞬间（居然也被拍下来了！）；有他教她中文时，她对着课本皱眉头的样子；有她第一次成功做出（勉强能吃的）煎蛋时的得意展示；有线下赛时，她在台下挥舞着猫咪肉球加油棒的激动模样；有漫展上，她穿着那套手工coS服，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照片；有一起打手游时，两人挤在沙发上看同一个屏幕的温馨场景；甚至还有他某次靠在沙发上睡着、嘴巴微张的蠢样……
每一张照片旁边，都配有星野雨手写的注释。有时是简单的日期和事件描述，有时是她当时的心情记录。她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中文和日文交错，还夹杂着一些刚刚学会、用得还不太熟练的网络用语和颜文字，看起来生动又可爱。
「今日、小凡の作ったカレー、ちょっとしょっぱかったけど、全部食べたよ！ (#^.^#)」（今天小凡做的咖喱，有点咸，但我全部吃掉了哦！）
「ゲームで初めてチームを率いた小凡、すごくかっこよかった！ でも、その後、三日间ずっと戦略の话してた… (ーー；)」（第一次在游戏里带领队伍的小凡，超级帅！但是，之后连续三天都在讲战略…）
「漫展の前の夜、紧张して眠れなかった。小凡が隣でぐっすり寝てて、ちょっとムカついた！ でも、安心もした。」（漫展前夜，紧张得睡不着。小凡在旁边睡得很香，有点来气！但是，也觉得很安心。）
「この写真、小凡が寝てる时、こっそり撮った。ばかみたいな顔で、可爱い… 嘘、そんなこと言ってない！」（这张照片，是小凡睡觉时偷偷拍的。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可爱… 骗人的，我才没这么说！）
林小凡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仿佛将过去一年那些或鸡飞狗跳、或温馨平淡的日子重新走了一遍。许多他早已遗忘的细节，都被星野雨用镜头和文字细心珍藏了起来。他看到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更看到了星野雨眼中那个时而靠谱时而脱线、让她依赖又让她忍不住吐槽的“小凡”。
相册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最近的合影——是上次庆祝签证时，两人围着火锅，举着啤酒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瞬间。照片下面，星野雨用最大最工整的字写道：
「一年间、ありがとう。
これからも、ずっと、よろしくね、小凡。
—— あなたの小雨より」
（一年来，谢谢你。
从今以后，也永远，请多关照哦，小凡。
—— 爱你的小雨）
林小凡的手指停留在那一页上，久久没有翻动。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酸酸涩涩，又暖得发烫。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平凡甚至有些乏味的生活，在另一个人眼中，竟然可以被记录得如此…丰富多彩，如此值得纪念。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紧张得手指绞在一起，眼巴巴望着他的星野雨。她的眼睛里，有期待，有不安，还有几乎要溢出来的、纯粹的情感。
“你…”林小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下去，“你什么时候…拍了这么多？还做了这个…”
“暇な时… こっそり…”星野雨小声说，脸上红晕更甚，“小凡がくれた记念日のプレゼント、すごく嬉しかったから… 私も… 何か特别なものをあげたかったの。”（空闲的时候…偷偷拍的…小凡给我的纪念日礼物，我超级开心…所以我也…想给你点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字がへたで… 中文も変かもしれない… でも、全部… 本当の気持ちだよ。”（字写得不好看…中文可能也很奇怪…但是，全部…都是真实的心情。）
林小凡看着手中这本沉甸甸的、充满了心意和回忆的相册，再看着眼前这个为他花费了无数心思的女孩，只觉得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那些所谓的“惊喜”，在这本凝聚了时间与情感的相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笨拙。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星野雨轻轻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笨蛋…”他把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闷闷的，“谁让你做这么麻烦的东西了…”
星野雨在他怀里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也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反驳：“じゃあ、小凡も… プレゼント选ぶの、めっちゃ悩んでたでしょ？ 隠れてこっそり…”（那，小凡不也是…选礼物选得很苦恼吗？偷偷摸摸地…）
林小凡：“……” 原来她都知道？！
他老脸一热，有些恼羞成怒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就你话多！”
星野雨在他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像只得意的小猫。
夕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而温暖。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加动人的情感。
那本摊开在茶几上的相册，记录着过去一年的点点滴滴，也承载着他们对未来无数个“一年”的期许。
她的回礼，不是什么昂贵的物品，而是她眼中，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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