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兵临城下
民国十五年秋,北伐的铁流挟着平定两湖的余威,滚滚北上,最终在这座雄踞长江中游、素有“九省通衢”之称的千年古城——武昌城下,撞上了一块异常坚硬的铁板。
武昌,城高池深,墙垣坚固,远非此前攻克的那些城镇可比。高大的城墙在秋日略显惨淡的阳光下,投下大片沉重的阴影,墙体上岁月和战火留下的斑驳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其经历的沧桑与坚固。墙头,猎猎作响的是北洋军阀吴佩孚部的旗帜,以及密密麻麻的射击孔后隐约可见的守军身影和伸出的冷冽枪管。宽阔的护城河绕城而过,水色深沉,更添一道天然屏障。这座城市,就像一头蜷缩起来的、披着重甲的巨兽,对城下列阵的北伐军,露出森然的獠牙。
邓枫所在的部队,作为攻坚主力之一,已然进入预定的进攻出发阵地。他趴在临时挖掘的、尚显简陋的步兵壕边缘,举着望远镜,久久地凝视着前方那座仿佛坚不可摧的巨城。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隐约的火药味。
这不是他第一次参与攻城,但眼前的武昌,其防御的严整与气势,远非东征时遇到的任何一座城池可比。
“轰!轰隆——!”
己方为数不多的火炮开始了轰击,试图削弱城防。炮弹呼啸着砸在城墙上下,腾起一团团灰黑色的烟云和火光。然而,效果甚微。厚重的城墙如同沉默的巨人,大多数炮弹只是在它身上留下些许焦黑的印记,或者炸塌一些外围的鹿砦、工事,对于墙体本身,造成的破坏有限。墙头上的守军火力,仅在炮击时稍有收敛,炮声一停,立刻又如同毒蛇般,从射击孔中探出头来,警惕地监视着城下的动静。
试探性的步兵冲锋很快就开始了。嘹亮的军号声中,一队队士兵跃出堑壕,呐喊着向城墙发起了冲击。
迎接他们的,是如同狂风暴雨般的火力倾泻!
重机枪、轻机枪、步枪……守军几乎将所有武器都集中到了面向进攻方向的城墙上,编织成一张几乎没有任何死角的死亡之网。子弹如同飞蝗般密集地泼洒在开阔的进攻路线上,瞬间就将冲锋的队伍笼罩其中。
邓枫透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如同被无形的镰刀割倒的麦秆,成片成片地倒下。护城河边,更是成了死亡的漩涡,试图架设浮桥或强行泅渡的士兵,在交叉火力的打击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河水,尸体漂浮其上,触目惊心。
一次,两次……接连数波冲锋,都在接近城墙前就被无情地粉碎。北伐军将士不可谓不英勇,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前仆后继,但在这绝对的防御工事和火力优势面前,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开阔地上,北伐军士兵的遗体层层叠叠,伤员的哀嚎声在枪炮的间歇隐约可闻,进攻的锐气受挫,士气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他妈的!这武昌城,真他娘的是个铁乌龟!” 趴在邓枫旁边的一个老兵,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咬牙切齿地骂道,眼神里既有愤怒,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他们连队尚未投入进攻,但眼前这惨烈的景象,已足以让任何经历过战火的老兵感到心头沉重。
邓枫沉默地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他的心同样在往下沉。强攻,代价太大了,而且成功的希望渺茫。武昌城墙的坚固程度,远超他的预估。这不再是靠士兵的血肉之躯和战斗意志就能填平的鸿沟。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课堂上讲过的中外战史上的着名攻城战例,回忆着自己所学的工程、爆破知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要用无数士兵的生命,去堆砌一条通往城内的道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巍峨的城墙,如同最严谨的工程师般,仔细审视着墙体的结构、砖石的垒砌方式、墙角的坡度……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开始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变得清晰——或许,唯一的破局之法,并非从上面越过,而是从下面……将其根基动摇!
但这需要极其精准的计算,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更需要上级的认可和支持。
就在这时,传令兵猫着腰,沿着交通壕疾奔而来,带来了营部的命令:团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各营连长即刻参加,商讨下一步攻城方案。
邓枫深吸一口气,知道机会来了。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吞噬了无数战友生命的城墙,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他整理了一下军装,对身边的副连长交代了几句,便毅然转身,向着后方团指挥所的方向大步走去。他知道,他必须将自己那个尚未成熟、却可能是唯一希望的方案,在会议上提出来。武昌城这块硬骨头,必须用智慧,而不仅仅是鲜血,去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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