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人的动作很快。
当阿古拉做出决定后，整个部落都动员了起来。
上百匹最神骏的战马被挑选出来，马鬃被梳理得油光发亮。
一箱箱的貂皮、狐皮，还有从矿山换来的宝石原石，被仔细打包。
这些，都是献给大明皇帝的贡品。
阿古拉亲自挑选了使团的头领。
是他的心腹，塔娜。
一个三十多岁，心思缜密的汉子。
出发前，阿古拉把塔娜叫到了自己的王帐。
“记住，你不是去乞讨的。”
阿古拉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代表我，代表哈密卫的林都督，去给大明皇帝送礼的。”
“你的腰杆要挺直。”
“到了京城，会有人拉拢你，也会有人威胁你。”
“别理他们。”
阿古拉递给他一份名单。
“这些人，你要去拜访。礼物，我已经给你备好了。”
塔娜接过名单，看了一眼。
上面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名字。
但他看到了一个职位，司礼监掌印太监。
塔娜心里一凛。
他知道，阿古拉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使团的构成也很奇特。
除了三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战士，还有几十个年轻人。
他们是第一批学会了耕种和几个汉字的瓦剌人。
阿古拉要让他们，作为“开化”的象征，展示给大明的朝廷看。
庞大的使团，离开了草原。
他们的第一站，是哈密。
当塔娜带着队伍，抵达哈密城下时。
所有瓦剌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高大、坚固的城墙，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城池都要雄伟。
城外，是大片规划整齐的田地和房屋。
几根巨大的烟囱，正向天空喷吐着黑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煤炭燃烧和金属的味道。
一队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他们面前经过。
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眼神像刀子一样。
这就是玄甲军。
塔娜的心，在狂跳。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古拉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这样的城市，这样的军队。
根本不是靠骑兵冲击，就能攻下来的。
林望在指挥使府，接见了塔娜。
他没有穿官服，只是一身寻常的青色长衫。
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读书人。
但塔娜不敢有丝毫的小觑。
“一路辛苦。”
林望的语气很平淡。
“阿古拉是个聪明人。”
他递给塔娜一份盖着哈密卫大印的公文，和一面黑色的“林”字大旗。
“从现在起，你们是哈密卫的官方使团。”
“沿途的卫所，都会为你们提供方便。”
林望又拿出一封信。
“这封信，你要亲手交给太子殿下。”
“到了京城，不要惹事，但也不要怕事。”
“如果有人为难你们，就去东宫找太子府的长史。”
林望交代得很细。
细到让塔娜觉得，自己不是去一个陌生的国都。
而是去一个林望早就布置好了一切的地方。
“我明白了，林都督。”
塔娜恭敬地行礼。
“请都督放心。”
使团在哈密休整了两天。
这两天，塔娜和他的族人，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他们看到了巨大的，能把铁矿石变成铁水的高炉。
看到了用水力驱动的锻锤，不知疲倦地捶打着铁块。
看到了兵器工坊里，一排排崭新的，和他们带来的“礼物”一模一样的燧发枪。
他们还第一次，吃到了用白面做的馒头。
一个瓦剌的年轻人，偷偷对塔娜说。
“头儿，这里……这里就是天堂吧？”
塔娜没有回答。
他只是觉得，草原和这里比起来，实在是太穷了。
穷得只剩下了牛羊和一身蛮力。
两天后，使团再次出发。
这一次，他们的队伍最前方，多了一面迎风招展的黑色大旗。
旗上，一个斗大的“林”字，龙飞凤舞。
有了这面旗和官方公文，他们的旅途，变得异常顺畅。
沿途的关卡，不但不敢盘查，反而要笑脸相迎，提供补给。
那些曾经对他们充满敌意的明朝官吏和军户。
现在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塔娜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份”带来的力量。
他们不再是人人喊打的“鞑子”。
他们是哈密卫的人，是林都督的人。
半个月后。
北京城，永定门。
守城的官兵，正懒洋洋地靠在城墙上晒太阳。
突然，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
远处，一支庞大的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
尘土飞扬，旌旗招展。
“敌袭！？”
城楼上的军官，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抓起望远镜，朝远处看去。
看清了。
是瓦剌人的装束。
但队伍最前面的那面旗，却让他愣住了。
黑色的底，金色的字。
是一个“林”字。
“是……是哈密卫的旗号！”
军官的手，抖了起来。
“快！快去禀报兵部！就说……就说哈密卫林都督派来的瓦剌使团，到京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整个京城。
瓦剌人来了。
不是来打仗的。
是打着哈密卫的旗号，来纳贡的。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官场，都炸了锅。
徐阶的府邸里，一个名贵的青花瓷瓶，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严世藩的独眼里，闪烁着阴狠和贪婪的光。
东宫。
刚刚被立为太子的朱载墎，拿着手里的密报，手心全是汗。
他知道，林望送给他的这份“大礼”，终于到了。
这也是林望，扔进京城这潭深水里的一块巨石。
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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