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河，歇一会儿啊。”
河南岸有团结公社四大队种的西瓜地，没人看守，李世英下马去地里摸了摸，都还生着呢，大约还得十来天才熟，便牵着马儿小心翼翼地过了河。
巩乃斯河在伊犁河谷内距南天山更近一些，所以河南岸的开荒也更彻底，过了河，就是三大队与一大队之间那一片有意预留下来的大树林。
李世英没带草帽，叶娟不怎么出远门，家里也没有草帽，半下午的太阳又毒辣，于是李世英就进了树林，折了些柳树枝，编了个草环，摘了些草地上成片的野花当点缀，递给了叶娟。
“先坐着歇一会儿，让两匹马吃吃草。”李世英将书包放在地上，笑着解释说。
马这种动物，吃草能够补充的营养有限，所以要几乎不停地吃，这也是古代战马要喂精饲料的原因，就是为了让马儿不将太多时间浪费在进食上。
这是穆先白告诉李世英的，李世英便将这个小知识讲给了叶娟，叶娟恍然大悟，笑着说：“这是又长新知识了啊。”
“吃草的动物几乎都是这样子的，我们一大队有牧业队，入冬前要割很多草当作青储料，这两年我们种了很多大豆，有了豆饼，牛马冬天也不会掉膘了。”
叶娟便从地上摘了一蓬青草，小心翼翼地递到了那匹枣色小马面前，小马看了一看，放心吃了起来，又舔了舔叶娟的手，叶娟顿时欢快地笑了起来。
李世英撬开另一瓶桔子汽水的瓶盖，递给了叶娟，叶娟摆摆手：“你喝啊，我刚喝了一瓶的。”
“我带了水壶呢。”李世英拍了拍挎在身上的军用水壶：“泡了茶叶的凉茶。”
叶娟便不再客气，将汽水瓶接了过来，李世英就给她讲起了杏花沟，讲起了漫山遍野的野杏树，尤其是三月底四月中旬，杏花绽放，就仿佛是天上仙境遗落人间一般。
“以前我在场部上学的时候，听同学讲，他们曾经组织过春游，去过杏花沟呢，可惜我一直没机会去看一下的。”
“过了季节，现在确实看不到了，不过可以去71团那边看薰衣草啊，紫色的花，香的很，你在地里走一圈，蝴蝶都要跟着裤腿飞的。”
叶娟咯咯笑了起来，她觉得李世英说这一番话也太夸张了，什么花能香到吸引蝴蝶嘛！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李世英拉着两匹马在河边饮了水，这才继续上路。
叶娟觉得这一路上很新奇，李世英知道许多树木的种类，能分辨出树林上空盘旋的鸟儿是什么名字，这些乡土味浓重的知识，是她困在酒厂时从未接触过的。
斜穿过树林，跨越了二道河、一道河，离一大队就愈发近了，看到河滩的草地上散落着不少羊儿，如同一团团白云点缀在草地之间，叶娟觉得这里美得仿佛是一幅画。
有几个一大队的年轻哈萨克牧民赶了一群马儿在一道河下游那里饮水、给马儿刷毛，看到李世英带着个漂亮的姑娘骑马过了一道河，都望了过来。
李世英策马上前打着招呼，有个熟识的哈萨克小伙子便凑了过来：“哎你从哪里骗回来这么漂亮的一个丫头子？”
“滚你的吧，什么叫骗！”李世英笑呵呵地低声说：“一个朋友，来咱们一大队做技术指导的。”
“是酒厂的技术员吗？”跟李世英开玩笑的小伙子肃然起敬：“那你们赶快家里面休息一下，这么远的路嘛。”
李世英便挥手跟几个嘻嘻哈哈的小伙子们告别，叶娟夸奖地说：“你的哈萨克话说得真好！”
“民族队嘛，沟通交流是必须的，我要替大队管着砖厂，社员劳动我要记录工时，我还会写一些哈萨克文字呢！”李世英的语气便多了几分炫耀。
“你这两天先住在我一个朋友家里，他两口子很热情的，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你不用拘束，四川人都很热情很好接触的，都不是心眼儿多的，明天我请你吃大盘鸡！”
叶娟没有问什么是“大盘鸡”，只是微笑着不住点头。
一道河的北面地势低洼，是一片河漫滩地，几千年来巩乃斯河汇聚着天山融雪的冲刷，让一道河、二道河北面布满了石块、石子。
一大队最初成立的时候，也曾经试图将一道河北面开垦出来，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朝着地面向下挖，几十公分都是鹅卵石。
新中国建立后，巩乃斯河上游也兴修了水利工程，虽说每年仍旧有春汛，但已经能够被人力所控制了。
从一道河向北望去，便看见一大队的房屋村舍，隐约地从树木之间显露出来，有四五条下坡路从村子延伸到了下面的河滩地。
叶娟跟着李世英，骑着小马慢慢地从一道河进入了一大队，她有些害羞，便忍不住四下里张望了起来。
一大队与边疆的其他生产大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土房子，家家户户一个偌大的院子，倒是村路修得很宽，还铺垫了一层碎石子，土路两侧挖有沟渠，沟渠向外延伸有一段距离，然后才是社员们家庭那低矮的夯土围墙。
靠着沟渠，整齐地种了两排杨树，就在围墙与沟渠之间，于是又形成了一片长条形的草地，有哈萨克社员放养了些羊儿，就卧在草地之间吃着草。
村里很安静，已经到了夏天，天黑得晚，太阳要到九点多才落山，所以社员们要么外出劳动、要么在自家屋子里休息，只有几个哈萨克小孩子在土路上追着一只小羊玩耍。
这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小村庄，虽然土屋和院墙都是灰色的，但靠南面的土墙上贴满了牛马粪饼，又有许多围墙上爬满了各色的牵牛花儿，院子里成排的玉米和高粱，便让这里充满了绿意。
“你们一大队还挺漂亮的。”叶娟夸赞了一句。
“是吧！”李世英很是自豪，一大队的社员们都是勤劳的，也都是愿意踏实过日子的，人们在劳动之余也会不停地忙碌着，便将一个个院子归置得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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