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岳放下望远镜，眼神锐利地扫过眼前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土地，果断下令：
“三班长！”
“到！”
李石头立刻凑近。
“带你的人，从我们之前炸开那个地堡口子进去！
记住，鬼子撤得匆忙，但绝不会甘心，坑道里八成留了‘礼物’！
给老子把眼睛瞪圆了，每一步都得踩踏实了！
优先排除诡雷，确保通道安全！”
“明白！保证把路探明白！”
李石头重重点头，转身就要去召集他三班的战士。
“等等！”
江岳叫住他，补充了最关键的一条：
“进去之后，稳定下来，立刻用电台尝试呼叫王铁柱的一班！
下面信号不好，但必须不停尝试！
一旦联系上，告诉他们，八角台的鬼子主力已经撤了，让他们别在底下乱撞，想办法找一处安全的、靠近咱们控制区域的坑道口出来汇合！
注意标识，别让自己人误会了！”
“是！重复命令：探路，排险，呼叫一班，指引归队！”
李石头复诵一遍，确认无误。
“行动！”
李石头不再犹豫，手一挥，带着三班的几名战士，如同几道灰色的影子，迅速而谨慎地再次滑入那个黑黢黢、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地堡入口。
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步枪前端上了刺刀，既能搏杀也能探路，手指虚搭在扳机护圈上，随时准备应对黑暗中的突发状况。
江岳和齐小眼则留在入口处负责接应和警戒。
齐小眼安排了两名精确射手占据制高点，死死盯住八角台其他可能的方向，防备鬼子杀个回马枪或者侧翼还有残留的观察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堡入口如同沉默的巨口，听不到里面传来任何明显的声响，只有一种压抑的寂静，比枪声大作时更让人心弦紧绷。
江岳知道，李石头他们此刻正在黑暗中与未知的危险搏斗，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死亡的机关。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夏日白昼虽长，但夕阳已开始西沉。
江岳带着二班的战士，以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
越靠近八角台核心区域，轰炸的痕迹越是触目惊心。
被航空炸弹和重炮反复犁过的土地上，散落着扭曲的金属零件、焦黑的木料和已然无法辨认的破碎军服残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炸药和某种东西烧焦后的混合怪味，刺鼻难闻。
不需要刻意寻找，那个巨大的、仍在冒着缕缕黑烟的弹坑，以及散落在弹坑周围那些明显属于重型火炮的、被暴力撕扯变形的巨大部件
——弯曲成怪异角度的炮管残骸、崩碎的炮轮……
无不昭示着这里曾经存在过什么，又遭受了何等毁灭性的打击。
“乖乖……这他娘的是给扬成碎末了啊……”
一名年轻战士看着那根几乎被炸断、仅剩些许金属连接着的粗长炮管，忍不住咂舌道。
江岳快步走到弹坑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片狼藉的废墟。
他弯腰捡起一块灼热的、边缘呈撕裂状的暗绿色钢板，上面还隐约能看到一小块日军武器的铭文痕迹。
他随手扔掉钢板，拍了拍手上的灰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如释重负的冷冽。
他拿起野战电台话筒，声音沉稳而清晰地传出：
“雷公！雷公！鹰巢呼叫！”
“雷公收到！鹰巢请讲！”
后方炮群指挥所立刻回应。
“通报战果！”
江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
“经我部现场勘察，确认目标——鬼子105毫米重炮，已被你部炮火彻底摧毁！
重复，敌重炮已被确认摧毁！干得漂亮！”
电台那头似乎能听到隐隐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呼和松了口气的喘息声，随即是炮群指挥官强自镇定却难掩兴奋的回应：
“鹰巢收到！确认战果！”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家口城内，枪炮声依旧激烈的攻城部队临时指挥所里。
一个通讯兵拿着刚译出的电文，兴奋地冲到正盯着城区地图、眉头紧锁的张大彪面前：
“参谋长！前线指挥部急电！江大队长报告，赐儿山八角台鬼子105重炮，已确认被我重炮群摧毁！”
“什么？！确认了？！”
张大彪猛地抬起头，一把抓过电文，眼睛飞快地扫过上面的字句。
他那张因连日鏖战而布满血丝的脸上，瞬间如同被春风拂过，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激动涌了上来！
“好！好啊！他娘的！可算是敲掉了这颗最硬的核桃！”
他重重一拳砸在摊开的地图上，震得上面的铅笔都跳了一下。
这些天，虽然攻城进展顺利，但那门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咆哮的鬼子重炮，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是压在他和所有攻城指战员心头最沉重的石头。
它随时可能对密集冲锋的部队、对宝贵的炮兵阵地、对后方辎重车队造成毁灭性打击。
现在，这块石头，这把剑，没了！
他立刻抓起通往各主攻团的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比平时更加洪亮，甚至带着一丝沙哑的咆哮：
“喂！一团长吗？听着！赐儿山鬼子的重炮，让江岳和炮兵弟兄们给端了！对！确认摧毁！”
“二团！好消息！鬼子没重炮了！给老子放开手脚打！”
“三团……”
他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每一个主攻部队的指挥官。
最后，他对着所有线路，发出了憋屈许久后、酣畅淋漓的总攻命令：
“全体都有！
听着！
鬼子没牙了！
都给老子加最后一把劲！
压上去！
狠狠地打！
趁他病，要他命！
明天天亮之前，老子要把这张家口，完全控制在咱们手里！”
电话线那头，传来了各团指挥员同样兴奋和充满杀气的回应。
这个消息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瞬间注入了每一个攻城战士的体内。
原本就占据优势的攻势，骤然变得更加猛烈、更加狂暴！
战士们如同潮水般，向着日军残存的几个孤立据点，发起了最后的、排山倒海般的冲击！
张家口城内的枪炮声，在这一刻达到了最激烈的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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