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青看着纸上的字，忍不住笑了：“你考虑得比我还周全。”
她拿起红笔，在“茶水”后面加了“柠檬片”三个字。
“南方人爱喝这个，让小张买两斤带过去。”
“另外，再让小李带个万用表，展位的灯要是坏了，能自己修，别等装修队上门，耽误事儿。”
“万用表！这个我没想到。”
苏知航赶紧添在本子上，然后问道：“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再想想……”
林晚青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3月15号出发，16号布展，20号广交会开幕，日子过得像上了弦的钟。
“对了，让老周带几份咱们厂的资质文件复印件，盖好公章，万一有客户要查，别手忙脚乱。”
“还有，样品的价格表，你再跟财务核对一遍，美元和人民币的汇率要按最新的算，别弄错了。”
“我记下来了，回头就跟财务对。”
苏知航把本子合起来，塞进包里。
临离开前，苏知航像是刚想来什么似的笑着说道：“老板，跟你说个好消息，你那侄子顾景文那小子最近拿货量越来越大了。”
“这两个月比之前又多了将近三成，看来他摆摊卖服装的生意是真不错。”
苏知航的语气里满是欣慰。
林晚青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顾景文是顾大哥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在事业单位上班，工作稳定体面。
可他偏偏不安于现状，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和朋友合伙在街边摆起了地摊卖服装。
其实，他就是想多赚点钱，在京市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让老家的父母操心。
“真的？那挺好的！”
林晚青由衷地为顾景文高兴。
“生意好就好，若是能早日攒下买房的钱，大哥大嫂也就放心了。”
“这小子肯吃苦，脑子也灵活。”
“每次来拿货，都要跟我聊半天市场行情，问哪种款式好卖，哪种颜色受欢迎，做事特别用心。”
苏知航笑着说道：“照他这个拿货量，每个月赚的钱不少，要不了多久，买房子的钱应该就够了。”
林晚青心里盘算着，顾景文摆摊时间也不短了。
因为是从锦绣服装厂拿的货，面料、款式和做工都没得说。
从一开始，生意就不差。
现在，都已经积累了好些相熟的老客户了。
再加上，经过了一段时间摸索，他们逐渐摸透了市场规律，选的款式都特别符合年轻人的喜好，生意越来越好。
京市的房价虽然不低，但以他现在的赚钱速度，再加上之前攒的钱，应该也差不多了。
“希望他能早点买到房子，也了却一桩心事。”
林晚青感慨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敢想敢做，才能抓住机会。”
顾景文的努力和收获，她都看在眼里。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只要肯付出，就能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
“那老板，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印刷厂那边我再跑一趟，盯着他们先印宣传册的封面，早点拿样给您看。”
“行，路上慢点。”
林晚青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林晚青走回办公桌前，把广交会的资料都归拢到一个铁盒子里。
她的指尖划过“锦绣服装厂”的厂牌，心里却还在琢磨。
样品的标签是不是该再做大点？
翻译的资料要不要提前给他们发一份？
展位的电源插座够不够用？
……
正想着，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家里保姆刘英打来的：“晚青，婶子说您早上没吃早饭，让我给您送点包子和粥过来，您这会儿在厂里吗？”
林晚青看了眼桌上的时钟，已经十点半了。
她这才想起早上出门时，婆婆在厨房煮着粥，她急着来厂里，一口没吃。
“在呢，你过来吧，顺便把我昨天放在家里的那个蓝色笔记本带来，就在我房间的书桌上。”
“哎，我这就去拿。”
刘英挂了电话。
林晚青放下听筒，又拿起那张展位图纸，摊在桌上仔细看。
阳光透过窗户，在图纸上投下片暖融融的光斑。
她看着图纸上的展示架，仿佛已经看见广交会上，来自各地的客户围着样品，听他们介绍服装的样子。
这些年，生意上看起来似乎都挺顺利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但也越来越有奔头。
就在林晚青聚精会神处理工作的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没多久刘英提着保温桶走进来。
她接过刘英手里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电话和地址，都是服装厂这些年积累的重要客户资源。
“晚青，快吃吧，粥还热着呢。”
刘英把保温桶打开，热气腾腾的包子和小米粥冒出来，香气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林晚青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是顾母最拿手的白菜猪肉馅，暖乎乎的，从胃里一直暖到心里。
吃完包子，她把笔记本放进包里，又拿起广交会筹备的笔记本，将能想到的细节一一记录在上面。
写完，她把笔记本收好，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安渐渐散去。
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剩下的，就看接下来的具体实施和行动了。
窗外的白杨树，叶子又抽了些新绿，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是在为她加油鼓劲。
1983年的春天，正带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在她眼前铺展开来。
傍晚时分，顾明泽下班回到家。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顾母正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笑着说道：“明泽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顾明泽放下包，走到餐桌旁，看到林晚青正在帮刘英摆碗筷，便走过去关切地问道：“今天累不累？看你早上出门的时候，眼睛里都有血丝了。”
林晚青转过身，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还好，广交会的事情差不多都理顺了，就是桑宁找助理的事有点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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