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震得我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我原以为这下必死无疑，可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身上缠着的绷带散发着浓重的草药味。屋子角落传来响动，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正往药罐里添柴，听见动静后快步走到我身边。
“醒了？命可真硬。”他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掀开绷带查看伤口，“手榴弹爆炸时被气浪掀飞，左肋断了两根骨头，好在没被弹片贯穿。”
我想坐起来，却疼得倒抽冷气：“这是哪？你是谁？”
“城西南的地下诊所，我叫陈默，是中共地下党。”他往我嘴里灌了勺汤药，“三天前，是老周他们在废墟里发现的你，当时你浑身是血，怀里还死死抱着半块烧焦的布娃娃。”
布娃娃……小福子的脸又浮现在我眼前。我猛地抓住他手腕：“那些鬼子……后来怎么样了？”
陈默眼神一沉：“你炸死了七个，包括那个日本军官。但他们随后展开了报复，一条街的百姓……”他没再说下去，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油纸包，“吃点东西吧，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
油纸包里是两个冷窝头，我狼吞虎咽地啃着，忽然注意到墙上贴着的地图。密密麻麻的红点标注着日军据点，其中一个正是曾经的人和车厂，如今成了鬼子的物资仓库。
“你对北平城很熟？”陈默盯着我，目光锐利，“老周说，你在昏迷时一直念叨人和车厂、虎妞、小福子这些名字，还反复说要‘把车拉回来’。”
我手一抖，窝头掉在地上。那些被战火搅碎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在另一个北平，我为了买车拼命拉车，被军阀抢走车子，被刘四爷算计，看着小福子被逼死……而现在，这个北平也在鬼子铁蹄下哀嚎。
“俺要报仇。”我弯腰捡起窝头，“人和车厂是俺的心病，现在那里存着鬼子的军火和粮食，炸了它，够他们喝一壶的。”
陈默眼睛一亮，展开地图：“我们正计划端掉这个据点，但仓库防守森严，四周有电网和探照灯，还有三十多个鬼子和伪军。你有什么想法？”
我盯着地图，那些曾拉车走过无数遍的街道在脑海中浮现。“仓库后墙挨着粪场，夏天时味道大，守卫巡逻会偷懒。俺可以从粪坑爬进去，炸开仓库大门，你们在外接应。”
“太危险了。”陈默皱眉，“就算能进去，你一个人怎么对付那么多敌人？”
我摸了摸枕头下冰冷的手枪：“别忘了，俺现在不是只会拉车的祥子。”我顿了顿，想起爆炸前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军官，“而且，俺要亲手宰了那些畜生。”
三天后的深夜，我趴在粪场的草垛后。恶臭熏得人睁不开眼，但这味道对守军来说是天然的屏障。我深吸一口气，翻身滚进粪坑，刺鼻的气味让我差点吐出来。咬着牙在粪水里摸爬，终于摸到了生锈的铁丝网。
“什么人？”上方传来脚步声。我屏住呼吸，等守卫的手电筒光扫过去，迅速用钳子剪断铁丝，从缺口钻了出去。仓库的轮廓在月光下阴森森的，探照灯每隔三十秒扫过一次，我贴着墙根移动，避过光束。
后门口站着两个伪军，正靠在一起抽烟。“这鬼地方，熏得老子头疼。”其中一个抱怨道。我摸出匕首，从背后捂住他的嘴，利刃抹过喉咙。另一个刚要喊叫，我飞起一脚踢中他下巴，拳头又狠狠砸在太阳穴上。
解决掉守卫，我掏出炸药包，正要往门缝里塞，突然听见仓库里传来动静。透过门缝，我看见十几个被绑着的百姓，其中一个老汉我认得——是胡同口卖糖葫芦的张大爷。
“明天就把他们押去矿山当苦力。”一个伪军对鬼子军官谄媚地说，“这些人骨头真硬，问了三天，愣是没吐出地下党的情报。”
我捏着炸药包的手青筋暴起。不行，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我悄悄绕到仓库侧面，撬开气窗，翻身钻了进去。黑暗中，我摸到墙角的煤油桶，拧开盖子，将煤油顺着货物堆泼洒。
“谁？！”一道手电筒光束照过来。我猛地将火把扔向煤油，火苗“轰”地窜起，照亮了鬼子惊恐的脸。趁着混乱，我冲向关押百姓的角落，用匕首割断绳索：“往大门跑！”
张大爷认出了我，老泪纵横：“祥子，你还活着！”
“别废话，快跑！”我举起枪，击毙两个追来的伪军。火势越来越大，弹药箱开始爆炸，仓库里乱成一团。我边打边退，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军官的副官，正举枪瞄准张大爷。
“小心！”我扑过去推开老人，子弹擦着肩膀飞过。副官狞笑：“原来是你这个漏网之鱼，今天……”
他的话被我的枪响打断。我看着他倒地，又补了两枪，直到弹匣打空。此时仓库大门已经炸开，陈默带着人冲了进来。
“祥子！快走！鬼子增援要到了！”陈默喊道。
我捡起地上的机枪，对着涌来的鬼子疯狂扫射：“你们先撤！俺断后！”火光照亮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我仿佛又看见抢走我车子的大兵、逼死小福子的恶霸，所有的仇恨都化作枪膛里的子弹。
子弹打光时，我抓起最后一个炸药包。鬼子已经将我包围，那个副官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来吧！狗日的！”我扯开拉环，冲向敌群。
剧烈的爆炸声中，我感觉身体被热浪抛起。恍惚间，我又看见了北平的清晨，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黄包车的铃铛清脆作响。小福子站在胡同口，朝我甜甜地笑：“祥子哥，咱的车……”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陈默坐在床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你又活下来了，这次是被气浪掀到了护城河。”他递来一张报纸，头版上印着“日军物资仓库深夜爆炸，数十敌军葬身火海”。
我攥着报纸，望向窗外。北平的天空依旧硝烟弥漫，但远处传来的枪炮声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下次行动，俺还去。”我说，“不把鬼子赶出北平，俺这拉车的，心里不踏实。”
陈默笑了，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在废墟里找到的，勉强拼起来了。”展开布包，是那个布娃娃，虽然缺了只胳膊，但脸上的笑容依旧天真。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娃娃，贴在心口。曾经，我只想拉上自己的车，平平安安过日子。现在，我明白了，只有赶走这些侵略者，所有像我一样的人，才能真正拉上属于自己的车，走在没有硝烟的北平街头。
“告诉俺，下次打哪里。”我起身穿好衣服，“俺的枪，还没杀够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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