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禁卫的声音,像一根绷紧的弦,在暮色四合的郊野骤然断裂。
苏浅月合上医书的动作很轻,但那一声“啪”的轻响,却让周围喧闹的空气瞬间凝固。她没有慌,甚至没有问“怎么会这样”。她只是站起身,目光越过那名禁卫惊惶的脸,望向皇宫的方向。
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又开始吞噬人了。
“安禾,收拾药箱,随我进宫。”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赵安禾小小的身子一僵,刚刚还因疲惫而有些松弛的肩膀立刻挺直。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迅速而熟练地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归入药箱,扣上铜扣,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娘娘,这……”青禾上前一步,脸上满是忧色。
“你带女学的学生们先回城,安抚好她们。”苏浅月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喙。
夜色如墨,宫道两旁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将一行人匆忙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贤妃的景仁宫灯火通明,却死寂得像一座坟茔。门外跪了一地的宫人,殿内,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股不祥的甜香,几乎令人窒息。
赵玦已经在了。他只穿着一身常服,负手立于床前,脸色在烛火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铁青的苍白。他的呼吸很重,每一次起伏,都像是在竭力压制着胸中的怒火与喉间的咳意。
太医院的院使和几位资深太医跪在地上,一个个汗流浃背,噤若寒蝉。
“回……回陛下,娘娘脉象虚浮,却又时而急促,似是中毒,却又查不出是何种毒物。臣等……臣等无能!”院使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赵玦猛地转身,眼神如刀,吓得那院使将头埋得更低。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到。”
通报声响起,赵玦眼中的厉色才稍稍收敛。他看到苏浅月,更看到了她身后那个背着小药箱,神情沉静的女儿。
“你怎么把安禾也带来了?”他声音沙哑。
“她是来上课的。”苏浅月淡淡道,牵着赵安禾的手,径直走向床榻。
床榻上,贤妃双目紧闭,面色灰败,唇角却残留着一丝诡异的暗紫色。
苏浅月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对赵安禾说:“去看看。”
此言一出,跪着的一众太医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让一个七岁的公主来诊治?这不是儿戏吗?
赵安禾却仿佛没有看见那些复杂的目光。她走到床边,没有像太医一样先去诊脉。她的小手,轻轻揭开了盖在贤妃身上的锦被,仔细看了看贤妃的指甲。而后,她又拿起桌上一只空了的茶杯,凑到鼻尖,闭上眼,细细地嗅闻。最后,她才伸出两根稚嫩的手指,轻轻搭在贤妃的手腕上。
整个过程,她安静得像一只猫,专注得像一位行医数十年的老者。
半晌,她收回手,走到苏浅月面前,仰起小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母后,不是寻常的毒。她的脉搏里,有一股气在乱撞,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跑。而且,那茶杯里,有一股很淡的、像杏仁又像烂木头的味道。”
【叮!检测到“枯魂散”残留气息,与柳玉容、陈皇后所用毒物同源。成功揭示后宫连环阴谋一角,委屈币+500。解锁‘气息辨毒’技能,可识别三尺内微量毒物。】
系统的声音在苏浅月脑海中响起,印证了她的猜测。
枯魂散,母亲的日记里曾提过,是一种极为阴损的西域奇毒。无色无味,入体后并不立刻发作,而是潜伏于血脉之中,待饮用某些特定的花草茶,如菊花、金银花时,才会瞬间激发,令血气逆行,冲撞心脉,造成猝死的假象。
这根本不是太医院那些只知照本宣科的太医能查出来的。
“陛下,”苏浅月转向赵玦,声音冷彻,“这不是病,是谋杀。”
赵玦的身体晃了一下,身边的内侍连忙扶住他。他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贤妃,又看了看自己沉静如水的妻女,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查!给朕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随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他用手帕捂住嘴,点点猩红,刺痛了苏浅月的眼。
苏浅月没有再多言,她从安禾的药箱里取出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她知道,现在不是追查凶手的时候,救人要紧。
“安禾,还记得我教你的‘九转还阳针’吗?”
“记得。取神庭、百会、风池……”赵安禾毫不犹豫地背出穴位。
“你来施针,我看着。”
赵安禾小小的身子站上脚凳,小手执起银针,没有丝毫颤抖,对着贤妃头部的穴位,稳稳刺下。她的动作,精准、沉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从容与老练。
跪在地上的太医们,一个个瞠目结舌,看着那平日里只在古籍中见过的针法,在一个七岁女童手中重现,那份震撼,无以言表。
养心殿内,赵玦半靠在榻上,胸口的烦闷与气促,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得费力。
苏浅月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坐在他身边,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王德安他们,今日又上了十几道奏疏,还是在催立储之事。”赵玦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切的疲惫与无力,“他们这是算准了,朕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他看着苏浅月,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近乎哀求的脆弱:“浅月,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这些毒蛇,无孔不入。若我真的……真的倒下了,念月性子刚直,容易被奸人蒙蔽;安禾虽聪慧,却终究是女子。我怕……我怕他们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你。”
苏浅月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最怕的,不是朝堂上的刀光剑影,而是看到他这般模样。
她放下药碗,握住他冰凉的手,一字一句道:“陛下,你不会倒下。但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只想着防守。”
她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前,目光扫过那片广袤的疆域。
“今日在公堂上,念月初露锋芒,靠的是逻辑与法理,这是君王之才,像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而在景仁宫,安禾救回贤妃,靠的是仁心与医术,这是守护之力,像我的母亲。”
她转过身,迎上赵玦困惑的目光,唇边,勾起一个石破天惊的弧度。
“所以,我们为何要只立一个储君?”
赵玦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自古以来,皇权更迭,最怕的便是主少国疑,权臣当道,或是外戚干政。”苏浅月缓缓走回他身边,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创造性的光芒,“但若是,这权力从一开始,就不是交给一个人,而是交给一个牢不可破的组合呢?”
“念月聪慧果决,可为君,掌天下权柄,断国家大事。但他性子急,易被情绪左右。而安禾,沉静细腻,心怀慈悲,她不适合坐上那个冰冷的位子,但她能成为念月身边最不可或缺的眼睛和耳朵。”
“让她以公主之尊,辅佐太子。念月主外,掌军国朝政;安禾主内,掌内廷医官,监察百司,抚慰民心。兄主政,妹辅弼。一个,是大雍的剑与盾;一个,是大雍的眼与心。他们二人,各有所长,互为补充,就像一个人的左右手,缺一不可。如此,何来主少国疑?何来外戚干政?天下人看到的,将不是一个年幼的君主,而是一对天作之合的治国璧人!”
赵玦彻底被震住了。
他靠在软榻上,剧烈地喘息着,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因为激动。他看着眼前的妻子,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立储,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可她,却硬生生将这道题,变成了一道全新的、前无古人的解答。
这已经不是权谋,这是在构建一种全新的政治生态!
“兄妹共治……”他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念月的刚,安禾的柔;念月的法,安禾的情……如此一来,王德安那些‘皇后干政’的攻讦,不攻自破!朝臣们担忧‘储君年幼’的顾虑,也迎刃而解!”
他猛地抓住苏浅月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的掌心滚烫,眼神里满是激赏、依赖与狂喜。
“浅月……你为大雍,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苏浅月反手握住他,声音依旧平静:“但这盛世,需要一个稳固的开端。他们不是想要一个储君吗?我们就给他们。不但给,还要给得他们哑口无言,给得他们心服口服。”
“好!”赵玦一拳捶在榻上,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杀伐果决,“朕这就下旨!”
“不。”苏浅月按住他,“现在下旨,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是被逼无奈。要下旨,就要在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却又无法反对的时机。”
她看着赵玦,一字一句道:“陛下,贤妃的这杯毒茶,就是我们的东风。我们不仅要救活她,还要让她,亲口指认凶手。我们要让天下人看看,是谁在背后阴谋暗害,动摇国本。到那时,我们再行册立,便是顺理成章,拨乱反正!”
赵玦看着她,那双因病痛而浑浊的眸子,再次变得清明而锐利。他明白了,苏浅月要的,不只是一个名分,她要用一场雷霆万钧的反击,为孩子们的登场,铺平所有的道路。
“好。”他重重地点头,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朕把后宫的禁卫,把暗卫,都交给你。你放手去做。把那条毒蛇,给朕揪出来!朕要用她的血,来祭我们孩儿的太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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