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与充实中滑过，店铺的生意虽从爆火的高峰回落，却也稳定在一个让沈若曦十分满意的水平。她每天接送女儿，打理店铺，偶尔和周东林、王莉交流些生意经，生活仿佛被填充得满满当当，几乎无暇他顾。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潜藏的暗流总会不经意间涌动。
这天下午，沈若曦像往常一样，提前十分钟来到幼儿园门口等候。阳光暖暖的，家长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孩子们在操场上进行着离园前的最后活动。她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鹅黄色小裙子的念曦，正和几个小朋友蹲在沙池边玩沙子，小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
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如同出笼的小鸟，欢快地奔向各自的家长。沈若曦笑着蹲下身，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女儿扑来的拥抱。
可今天的司念曦却有些不一样。她慢吞吞地走过来，不像往常那样雀跃，小脑袋微微低着，两只小手揪着裙角，嘴巴微微噘起，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妈妈的宝贝？”沈若曦心头一紧，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今天在幼儿园不开心吗？有小朋友欺负你了？”
念曦靠在她怀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模样纠结得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沈若曦，声音小小的，带着明显的困惑和委屈：
“妈妈……今天……今天小胖问我……”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更小的声音说：“他问我……我爸爸呢？他说……他说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沈若曦的心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搂着女儿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感觉呼吸都窒了一下。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规避着这个问题，试图用加倍的母爱来填补父爱的缺失，给女儿构筑一个安全无忧的世界。可现实终究是瞒不住的，幼儿园这个小社会，已经开始用它稚嫩却残酷的方式，向女儿展露生活的另一面。
看着女儿那双清澈眼睛里蒙上的阴影和不安，沈若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她强压下瞬间翻涌上来的怒火和对司羽凡的怨怼，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绽开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笑容。
她用手捧起女儿的小脸，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那里似乎有点湿润。
“念曦，看着妈妈。”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小胖说的是不对的。爸爸没有不要你，爸爸是爱你的。”
她顿了顿，选择了一个对孩子而言更容易接受的说法：“爸爸他……只是工作太忙了，有非常多非常多的事情要处理，就像妈妈有时候也要在店里忙到很晚一样。他不能经常来看你，不是因为不爱你，更不是不要你。”
念曦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小声追问：“那……那他什么时候才不忙呀？”
这个问题让沈若曦喉头一哽。她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甚至不知道是否还会有答案。她避开这个无解的问题，将女儿更紧地搂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女儿柔软的发顶，用一种近乎誓言般的语气，清晰而缓慢地说：
“念曦，你记住妈妈的话。无论爸爸忙不忙，无论他在哪里，这个世界上，妈妈永远是最爱你的人，妈妈永远不会不要你。”
“你有妈妈，有外公，有外婆，我们都非常非常爱你。你看，妈妈现在有自己的小店，可以给念曦买漂亮的裙子，买好吃的糖果，我们可以过得很好，对不对？”
她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依赖地靠在她胸前。女儿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但她能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和话语里的坚定。
“嗯。”念曦闷闷地应了一声，伸出小胳膊抱住了沈若曦的脖子，“念曦有妈妈就够了。”
女儿的话让沈若曦眼眶发热，她拼命忍住，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了女儿一下，然后站起身，牵起她的小手：“走，妈妈今天给念曦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好不好？”
“好！”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爱吃的菜，念曦的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蹦蹦跳跳地跟着妈妈往家走。
可沈若曦心里的那根刺，却并没有因为安抚好了女儿而消失。晚上，哄睡了念曦，看着女儿在睡梦中仍微微蹙起的小眉头，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挣扎。
她原本不想再去打扰司羽凡，彼此相安无事便好。可今天女儿受的委屈，像一记警钟敲响在她心里。孩子需要父亲，哪怕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偶尔的出现，对她建立安全感也至关重要。
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翻出了那个几乎已经沉底的号码。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客观而平静，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发送了一条信息：
“司羽凡，念曦今天在幼儿园被别的小朋友问爸爸是不是不要她了，孩子很难过。我希望你有空的时候，能尽量多来看看她，或者哪怕只是打个电话跟她说几句话。她需要父亲的关系。”
信息发送成功，她握着手机，心里抱着一丝微弱的期望。或许，在经历了陈梦琪的欺骗之后，他能有所醒悟，能分出一丝心思给自己的亲生骨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就在沈若曦几乎要放弃等待时，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她立刻划开屏幕，司羽凡的回复跳了出来，字数不多，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最近走不开。梦琪心情很不好，状态很不稳定，我得陪着她。念曦那边……有你就够了。”
“有你就够了”。
轻飘飘的五个字，彻底斩断了她所有的犹豫和期盼。
沈若曦盯着那行字，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凿开了一个洞，初时是冰凉的麻木，随即涌上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近乎毁灭性的失望和荒谬感。
陈梦琪心情不好，状态不稳。
所以，他那个所谓的“干妹妹”的情绪，比他亲生女儿在幼儿园被质疑、被伤害后的心灵需求更重要。
原来，直到现在，在他心里，她和女儿的位置，依然排在陈梦琪之后。不，或许根本就没有位置。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空洞和苍凉。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竟然还会对他抱有一丝期待。离婚证并没有让他清醒，陈梦琪的背叛也没有让他回头，他依然固执地沉浸在他那扭曲的“责任感”里。
也好。
这样也好。这盆冷水浇得足够彻底，足够让她那颗还会因他而泛起波澜的心，彻底死寂。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而决绝地操作着。找到司羽凡的微信头像，点击右上角，拉入黑名单。确认。再找到通讯录里的号码，同样毫不犹豫地加入阻止来电的列表。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
当屏幕上显示操作成功的提示时，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缓慢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
窗外夜色浓重，室内灯火通明。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清晰的倒影。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冷漠。
从这一刻起，司羽凡这个人，彻底从她的世界里被清除了出去。她的生活，她的女儿，她的未来，都将与他再无瓜葛。
她转身，走向女儿的卧室。床头的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笼罩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她俯身，在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却无比坚定的吻。
“念曦，别怕。”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从今往后，妈妈就是你最坚固的铠甲。没有他，我们只会过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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