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总是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气息。赵志强刚去水房用冷水冲了把脸,试图驱散一些疲惫,回到母亲病房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一个略显突兀的身影让他停住了动作。
他的岳母,张秀莲,正站在病房门口,隔着门上的玻璃小窗向里面张望。她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香云纱旗袍套装,臂弯里挎着只小巧精致的皮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医院素净甚至有些惨淡的环境格格不入。
赵志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蹙眉。她怎么会来?
张秀莲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转过身来。看到赵志强,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立刻堆起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怜悯的表情。
“志强啊,”她开口,声音拿捏着一种刻意的柔和,“我刚听博文说了亲家母的事,哎哟,这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怎么样了啊现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病房里瞥了一眼,看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刘桂兰和那些闪烁的仪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仿佛有些嫌弃这里的简陋和病气。
赵志强压下心里的诧异和一丝不适,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妈,您怎么过来了。还在观察期,没脱离危险。”
“唉,真是受罪了。”张秀莲叹了口气,从皮包里抽出张纸巾,象征性地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说着千篇一律的客套话,“你也别太着急,现在的医学发达,亲家母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好起来的。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看你,憔悴了不少。”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关心,但配上她那过于精致的妆容和打量环境的眼神,总让人觉得隔了一层,虚假而敷衍。
赵志强淡淡点了点头:“谢谢妈关心。”
短暂的沉默后,张秀莲话锋一转,那双精明的眼睛重新聚焦在赵志强脸上,语气也变得稍微直接了些:“说起来,这手术……费用不少吧?我听说这种大病,开销吓死人。你……这边凑得怎么样了?”
终于来了。赵志强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正在想办法。”
“哦,想办法啊……”张秀莲拉长了语调,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优越感,“也是,你们年轻人,没什么积蓄,遇到这种事确实难。不像我们那会儿……”
她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却又带着明确的暗示:“不过啊,志强,这说到底是你自家的事,你们老赵家的事。雨婷她爸那边,公司最近也挺难的,好几个项目压着款子回不来,资金也紧张得很。我们做长辈的,也是有心无力啊。”
她的话说得很“漂亮”,但核心意思赤裸裸——王家不会出这笔钱,你想都别想。
赵志强的心沉了下去,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如此直白的撇清关系,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齿冷。他握了握拳,没说话。
张秀莲观察着他的神色,又慢悠悠地补充道,这次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提醒”的意味:“还有啊,志强,不是妈说你。家里出事,着急是肯定的,但公司那边的工作也不能落下啊。我听你爸说,你这两天请假挺频繁的?”
她口中的“你爸”,自然指的是王福贵。
“你爸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最看重工作和效率。他最近好像对你……是有点微词的。”她微微压低了些声音,像是在透露什么秘密,实则是在施压,“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因为家事就把工作给耽误了。销售部那么多事等着你处理呢,要是出了岔子,惹得你爸不高兴,那可就……”
她没把话说完,但后面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要是工作出了差错,你经理的位置可能就不保了。
赵志强听着她的话,看着那张涂着昂贵口红的嘴一张一合,只觉得一股浊气堵在胸口,闷得发疼。他的母亲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他为了手术费焦头烂额,而他的岳母,特意跑过来,不是雪中送炭,而是清晰地划清界限,提醒他不要想沾王家的光,并且警告他不要耽误给王家赚钱。
这种赤裸裸的冷漠和算计,包裹在虚伪的关怀之下,比直接的恶语相向更让人感到屈辱和心寒。
他强忍着翻腾的情绪,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也变得生硬起来:“谢谢妈提醒。公司的工作我会处理好,不会耽误。我妈这边,我自己会想办法,不劳您和爸费心。”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逐客意味。
张秀莲似乎也达到了目的,满意地点点头,又假惺惺地安慰了两句:“那就好,那就好。你自己有数就行。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亲家母休息了。有什么需要的……唉,估计你也没什么需要我们能帮上的。你自己多担待吧。”
她说完,最后瞥了一眼病房,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似的,转身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了。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赵志强站在原地,看着岳母消失的方向,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走廊尽头的窗户外,天色灰蒙蒙的,如同他此刻的心情,被一层厚厚的、名为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漠的阴霾紧紧笼罩,透不过一丝光亮。
他深吸了一口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冰冷空气,推开病房门,重新走回到母亲的病床边。只有在这里,看着母亲微弱呼吸的模样,他才能暂时忘却外面的那些冰冷和算计,但也同时感到了更加沉重的、无法喘息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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