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指尖还残留着那抹油渍的触感,燕窝碗沿上的药味像根细针,戳在她神经末梢。她没动,只把那碗汤原封不动搁在桌角,眼睛盯着窗外天光一寸寸亮起来。
绿云刚走,她就知道——有人坐不住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朱雀大街上传来锣鼓喧天。不是节庆,是戏班子开场的调子。她站在窗前,听见街口人群骚动,几个路过的婆子边走边议论:“听说了吗?尚书府公子请了戏班,说姜家小姐德行有亏,退婚是替天行道……”
话音未落,那戏台上的小旦已扯着嗓子唱了起来:“哎——那姜氏女,貌丑心邪,克夫克父,连累满门不得安生哟——”
百姓围了一圈又一圈,起初还有人点头附和,毕竟退婚这事早传遍了京城。可这会儿公然登台辱骂,倒像是要把人钉在耻辱柱上晒太阳。
姜昭冷笑一声,转身唤来绿云:“去库房抬十箱鞭炮,要最响的那种,现在就搬。”
绿云瞪大眼:“小姐,这……这是要干嘛?”
“庆祝啊。”她系上外袍,唇角扬起,“人家都帮我把场面搭好了,我不去捧个场,多不给面子。”
马车驶出姜府侧门时,朱雀大街已是人山人海。戏班正演到高潮,那小旦抹着红脸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投井自尽”的桥段,台下不少人竟信以为真,指指点点。
姜昭掀开车帘,轻飘飘扫了一眼那破旧戏台,抬脚下了车。
她没带仪仗,也没摆架子,就这么素裙布钗地站定,身后四个家丁齐刷刷抬出十口大箱,红纸封口,写着“上等爆竹”四个大字。
围观人群愣了。
“这是……干啥?”
只见姜昭从袖中掏出一卷红绸,往对面空地一展——金粉对联赫然贴上木架: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横批:谢天谢地。
全场鸦雀无声。
她又命人挂起香案,摆上瓜果糕点,像是办喜事。有个老汉忍不住问:“姑娘,你这是……成亲?”
姜昭转头一笑:“差不多。今日特来答谢萧公子,慧眼识珠,早早退婚,才让我得了自由身!不然我还得天天伺候公婆、看人脸色,多累啊。”
话音刚落,她亲自点燃第一串鞭炮。
“噼里啪啦——轰!!!”
巨响炸开,火星四溅,红纸如雪片纷飞。戏台那边锣鼓当场乱了套,乐师抱头躲进后台,小旦一个趔趄差点从台上滚下来。
“谁让你们放的?!”班主跳出来怒吼。
姜昭拍拍手,声音清亮:“我啊。怎么,你不服?要不要我也给你请个戏班,唱唱‘尚书府公子瞎了眼,退了美玉捡块砖’?”
人群先是一静,随即哄堂大笑。
“妙啊!这词儿绝了!”
“人家姜小姐放鞭炮庆单身,萧公子倒躲在轿子里不敢露脸咯!”
那戏班彻底垮了台,观众全跑到了姜昭这边。孩子们抢着捡未燃尽的鞭炮捻子当玩具,嘴里 already 编起了顺口溜:
“尚书公子瞎了眼,
退了美玉捡块砖;
姜家姐姐放鞭炮,
萧郎哭着把婚找!”
姜昭听着,笑得肩膀直抖。
她知道,舆论这东西,不怕被人骂,就怕你不敢接招。你越躲,谣言就越真;你越迎上去,它就越瘪。
而现在,她不仅接了,还把它踩在地上碾成了渣。
远处轿帘微动,一道阴沉目光射来。
萧景琰坐在轿中,脸色铁青。他本想借民间舆论压垮姜昭,让她羞愧闭门,从此抬不起头。结果倒好,人家直接把退婚当喜事办,还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撤。”他咬牙低声道。
随从迟疑:“少爷,咱们就这么走了?不如……派人去砸了她的摊子?”
“砸?”萧景琰冷笑,“你现在冲过去,别说砸摊子,怕是连轿子都出不去。看看周围,哪个不是笑出眼泪的?连咱们自家家丁都在偷笑!”
果然,旁边两个仆从正捂嘴嘀咕:“小姐这操作太狠了,退婚还能庆出花来……少爷这次真是亏麻了。”
他气得攥紧扶手,指甲几乎抠进木缝里。
“她会后悔的。”他喃喃道,声音却被新一轮鞭炮声吞没。
姜昭站在马车旁,手里捏着一根未燃尽的鞭炮捻子,发尾蓝光一闪即逝。她没急着走,而是环视四周,看着人们笑着、闹着,把那段原本属于她的“耻辱”,变成了她的“高光”。
她知道,这一战,赢的不只是名声。
更是人心。
她抬脚准备上车,忽然听见孩童尖叫:“快看!天上飞的那是啥?”
众人抬头。
一只通体漆黑的狐狸正腾空掠过屋檐,尾巴一甩,三枚火符精准落在戏台角落。眨眼间,那破木台“轰”地烧了起来。
“走水啦!!”
人群慌乱避让,戏班哭爹喊娘抢救行头。
姜昭嘴角微扬,钻进车厢。
帘子落下前,她低声说了句:“墨影,今晚加鸡腿。”
马车缓缓启动,碾过满地红纸屑。
识海中,那棵扶桑树轻轻摇曳,叶片翻动,似在鼓掌。
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吊坠。刚才那一把火,烧的不只是戏台,更是某些人最后的脸面。
而她,才刚刚开始。
车轮滚滚向前,街边酒楼二楼,一扇窗悄然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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