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停在村口土路尽头,姜昭没等王婶扶,自己先下了车。脚踩上泥地那一瞬,她膝盖弯了半寸,像是站不稳,可马上又直了起来。
知青点门口立着块木牌,歪歪扭扭写着“红星村生产队”六个红漆大字。几个村民围在晒谷场边上扒玉米,目光齐刷刷扫过来。
“哟,城里来的大小姐总算到了?”一个扎红头绳的姑娘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还捏着根玉米棒子,往地上一磕,碎粒飞溅,“听说你绝食三天才被抬上来?啧,这身子骨,怕是挑不动一担水吧。”
姜昭认得她——李春桃,村长闺女,嗓门比广播喇叭还响。上一章王婶提过一句“李会计讨厌装病偷懒”,她记住了。这种地方不吃虚的,谁哭谁倒霉。
她没答话,只低头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动作利索得不像个刚晕完车的人。
王婶赶紧上前打圆场:“春桃你少说两句,人家一路颠过来不容易……”
“不容易也得干活。”李春桃把玉米棒子往筐里一扔,叉腰看着姜昭,“今天轮你们这批新人去积肥区挑粪,每人两趟,完不成扣五分工。我看这位妹妹走路都晃,要不……我替你跟队长说说,让她歇两天?”
话音落,周围人哄笑起来。
姜昭抬起头,嘴角微动,忽然笑了下:“不用麻烦春桃姐,活儿我自己干。”
她说完就转身往知青点仓库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实了。仓库门开着,里面堆着锄头、扁担、粪桶,一股子陈年土腥味混着牲口粪臭扑面而来。
她径直走到墙角,拎起一对木桶。桶底结着黑垢,把手磨得发亮,一看就是常被人用。旁边还有根扁担,竹子做的,中间裂了道缝,拿铁丝缠了几圈。
她扛起扁担,把空桶挂上去,转身往外走。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停顿都没有。围观的人笑声渐渐小了。
李春桃愣了下:“你还真去?”
姜昭路过她身边时脚步没停:“既然来了,总不能白吃公家饭。”
“哈!”李春桃冷笑一声,突然伸手一拦,“那你现在就去?晒谷场那边刚倒了一车牛粪,还没匀开呢,你要不去那儿先练练手?”
姜昭停下,侧头看她。阳光斜照在脸上,把她眼底那点冷意衬得分明。
“行啊。”她点头,“正好顺路。”
李春桃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一时语塞。但她不信邪,甩了甩辫子:“那你可别到时候抱着桶哭鼻子,说我欺负你。”
姜昭已经迈步往前走了,声音淡淡的:“哭鼻子的是原主,我不是。”
晒谷场上铺了一大片湿漉漉的牛粪,正冒着热气。几个男知青戴着口罩在翻铲,见姜昭扛着空桶过来,都愣了。
“这妞……真来啊?”
“城里人不是最怕脏吗?”
姜昭没理他们,走到粪堆边,把桶放下,抄起边上一把旧铁锹就开始铲。动作虽不算熟练,但节奏稳,一锹一锹往下压,不急不躁。
李春桃跟过来,站在三步外盯着她看,像是等着她嫌臭捂鼻子,或者铲两下就喊累。
可姜昭一直没停。
粪渣溅到鞋面上,她抬脚蹭了蹭继续干;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她用袖口一抹,接着装桶。
等到两桶快满时,她才直起腰,呼出一口气。
就在她弯腰系桶绳的瞬间,李春桃猛地冲上来,肩膀一顶!
“哐当!”
左边那只粪桶被撞翻,黑乎乎的粪水哗啦泼了一地,溅了姜昭半身。
全场静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哄笑。
“哎哟我的天,真翻了!”
“这下可好闻喽!”
李春桃叉着腰站在粪水边缘,得意扬扬:“哎呀对不起啊姜姐姐,我没看见你在这儿,走路太急了——你怎么不躲啊?”
姜昭低着头,看着洒了一地的粪水,肩膀微微起伏。
有人小声嘀咕:“这回她该哭了。”
可下一秒,姜昭直起身,拎起那只空桶,手腕一抖,桶底朝上一扣——
“哗啦!”
残余的粪水兜头浇了李春桃一身。
从头发丝到布鞋尖,全糊上了。
全场鸦雀无声。
李春桃僵在原地,脸由红转白再转青,嘴唇哆嗦:“你……你敢泼我?!”
姜昭把空桶夹在腋下,语气平静得像在聊天气:“春桃姐走路慢些,滑。”
说完,她绕过那滩粪水,走向积肥区方向。
身后传来李春桃的尖叫:“你给我站住!你一个外来的,敢这么对我?你信不信我让我爹把你调去养猪场?!”
姜昭没回头,脚步也没乱。
她肩上扛着扁担,空桶晃荡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太阳照在她后颈上,汗湿了一圈,可背脊挺得笔直。
路边几个老太太嗑着瓜子,看得目瞪口呆。
“这丫头……胆子不小哇。”
“可不是嘛,李春桃从小横着走,谁敢惹她?”
“嘿,你看她那步子,一点不慌,反倒……还挺轻快?”
确实轻快。
姜昭一边走,一边轻轻哼起一段调子。不成曲,也不知哪来的旋律,就是嘴里随意哼出来的,节奏却奇异地稳。
吸——四拍。
停——两拍。
呼——六拍。
再停——两拍。
正是《大品逍遥决》的吐纳节律。
她一边哼,一边调整呼吸,神识悄然探向识海。那层压制还在,但金线已通,玉简温温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节奏。
灵田里的凝神草还有十一小时成熟。只要今晚能解封灵力,明天就能炼丹。眼下这点体力消耗,不过是热身。
她越走越稳,越走越轻松。
哼的小调也渐渐带上点欢快劲儿,像是走在下班路上听歌解乏的社畜,就差掏出手机刷个短视频了。
路过村中水井时,王婶正提着篮子出来,一眼看见她这副模样:身上沾着粪点,脸上却没什么怒气,嘴里还哼着怪调子。
她愣住,喃喃道:“这闺女……看着细皮嫩肉的,骨头还挺硬。”
姜昭听见了,没停歌,只是嘴角往上扯了扯。
她走过水井,拐上通往积肥区的土坡。坡不陡,但路泥泞,前头刚过一辆牛车,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她一脚踩进左边车辙,右脚刚要抬——
李春桃的声音从背后追来:“姜昭!你给我记住今天的事!你一个外来户,在这儿逞什么能?工分你能拿多少?表现你能评几等?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天天挑粪到年底?!”
姜昭右脚落下,踩稳。
她没回头,也没接话,只是继续往前走,扁担压在肩上,空桶轻轻晃。
嘴里那首不成调的小曲,还在悠悠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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