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城议事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气氛。
楚云帆端坐主位，左侧是赵干、苏宛等红城核心。
右侧，则是那三名已然落座、却依旧笼罩在神秘中的“出云国神造司”使者。
为首者，终于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苍白、清秀却毫无表情的青年面容。
他开口，声音平直如同背书：“吾等此来，欲与红城做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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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城议事厅。
牛油火把燃烧得噼啪作响，将宽敞的厅堂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股新出现的、凝滞而怪异的气息。往日里，这里充斥着北境特有的粗犷、铁血与直来直往，而今日，空气仿佛变得粘稠，带着一种来自遥远海岛的、冰冷而精密的味道。
楚云帆端坐于主位之上，神色平静，目光深邃如古井寒潭。他左手边，依次是面色冷峻、手不离刀的赵干，清冷如霜、眼神锐利的苏宛，以及几位神情凝重、暗自戒备的红城文武核心。
而右手边，那三位来自“出云国神造司”的使者，已然落座。
他们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带有兜帽的深色长袍，将身形掩盖得严严实实。直到此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位于首位的那名使者，才缓缓抬起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轻轻掀开了始终笼罩着头脸的兜帽。
火光映照下，露出一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年轻面容。
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五官清秀端正，甚至称得上俊美，但那张脸上，却没有任何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鲜活气息。皮肤苍白得缺乏血色，嘴唇薄而颜色浅淡，最令人不适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是罕见的深褐色，却如同两潭死水，波澜不惊，看向任何人、任何物事，都带着一种纯粹的、剥离了情感的观察与审视。他的表情凝固着，仿佛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人皮面具。
在他身后两侧，另外两名使者依旧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中，沉默如同背景。
“吾名，月读无眠。”青年开口，声音平直，语调几乎没有起伏，如同在背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文字，“出云国，神造司，第七席造师。”
神造司？第七席造师？这些陌生的称谓让在座的红城众人心中疑窦更深。
楚云帆微微颔首，语气沉稳：“月读使者远来辛苦。红城僻处北境，条件简陋，若有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月读无眠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转向楚云帆，直接略过了所有客套，切入主题，仿佛多一句废话都是浪费：“楚统领，吾等此来，目的明确。欲与红城，做一笔交易。”
“哦？”楚云帆眉梢微挑，“不知是何交易？红城地小民贫，恐怕未必有贵使看得上眼的东西。”
“红城有。”月读无眠的语气依旧平板，“红城有北境最充沛的人力，有亟待开发的矿藏，有……敢于挑战旧秩序的勇气与行动力。而这些，正是我神造司所需。”
他微微停顿，那双死水般的眸子扫过厅内众人，似乎在评估他们的反应，然后继续道：“吾等可提供红城急需之粮秣、精铁、军械、乃至……更为精良之甲胄兵器图谱与锻造之法。助红城稳固根基，抗衡北境侯，乃至……图谋更远。”
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粮食、铁料、军械，甚至技术！这几乎是雪中送炭，不，是直接要将红城武装到牙齿！
赵干忍不住冷哼一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想要什么？”
月读无眠的目光转向赵干，那审视的眼神让身经百战的赵干都感到一丝不适：“代价有三。”
他伸出那苍白得没有血色的手指，一一列举，语气毫无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一，红城需划出特定区域，允我神造司建立‘观测所’，并提供必要之人力协助。我司人员在其中之活动，红城不得干涉。”
“二，红城境内，凡有新发现之特殊矿脉、奇异动植物、乃至古遗迹，需优先供我神造司研究取样。”
“三，”他最后竖起第三根手指，深褐色的瞳孔似乎缩紧了一些，目光再次落回楚云帆身上，“我司需要定期从红城军民中，招募‘自愿者’，参与我司之……‘体魄强健’研究。人数不多，每次不过十人，必有厚酬，且保证其性命无虞。”
三条代价，一条比一条诡异，一条比一条令人心生寒意！
划出特权区域？不得干涉？这无异于国中之国！
优先研究权？他们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第三条——招募“自愿者”参与“研究”？保证性命无虞？这话谁能相信？联想到那支战力强悍、沉默诡异的“影武者”，这所谓的“研究”，让人不寒而栗。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看似优厚、实则包藏祸心的交易条件震住了。
楚云帆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平静地与月读无眠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对视着，缓缓问道：“月读使者，恕我直言。贵司付出如此代价，所求为何？仅仅是为了那些矿藏和……‘研究’？”
月读无眠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或许是一个笑容，却冰冷得如同毒蛇吐信：“神造司之追求，乃探寻万物之理，穷极造化之妙，打破凡俗之界限，臻至……‘神之领域’。红城，乃一块上佳的‘试验田’。此交易，于红城是生存之机，于神造司，是求知之途。各取所需。”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将红城、将北境、乃至将所有人都视为实验材料的、高高在上的冷漠。
苏宛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质疑：“若我们拒绝呢？”
月读无眠转过头，看向苏宛，语气没有丝毫变化：“那么，装载粮食与铁料的车队，将转向黑水城，或者……北境侯府。相信他们，会很乐意接受我们的条件。而红城，”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直，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将独自面对粮食耗尽、强敌环伺之绝境。”
赤裸裸的威胁！
厅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赵干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眼中凶光毕露。其他红城将领也无不怒形于色。
唯有楚云帆，依旧稳坐如山。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月读无眠，看着这个来自海外、代表着所谓“神造司”的冰冷使者，心中念头飞转。
这绝非简单的援助，而是一场将红城乃至北境都卷入其中的、危险的实验。接受，或许能解燃眉之急，却可能引来更大的隐患，甚至丧失自主。拒绝，则立刻就要面临生存危机。
神造司……第七席造师……月读无眠……
楚云帆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第21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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