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诚指节泛出青白,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当“四年后地球将彻底沦为外星人第二家园或废墟”的信息像淬毒的冰锥扎进意识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紧接着又烫得像要沸腾——悲伤与恐惧像藤蔓般疯狂缠绕住心脏,勒得他透不过气,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作战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身旁的艾漠瞳孔猛地收缩,她看着苏诚骤然苍白的脸和滑落的泪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虽未听到只言片语,可那绝望的气场却无声地蔓延开来,让她也跟着心头一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闷闷地疼。
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地扭曲、消散,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画。原本悬浮着的光影、远处模糊的舱室轮廓都化为细碎的光点,最后只剩下苏诚和艾漠两人,置身于一片虚无的、泛着冷白微光的空间里。
艾漠还没来得及看清周遭,视线尽头的白茫茫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那孩子有着长至眉毛的柔软碎发,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额前,一双精致的棕色眼睛像浸在溪水里的琥珀,清澈又熟悉——艾漠几乎是瞬间就认出,那是小时候的苏诚。
紧接着,一位风尘仆仆的女人从旁边缓步走出,她眉眼间带着温柔的倦意,却在看向小男孩时,眼神瞬间变得柔软似水。她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动作亲昵又熟稔——艾漠立刻明白,这是苏诚的母亲钟重欣。几乎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画面里,是苏诚的父亲苏浒,他正笑着将小男孩抱起来,举到半空,父子俩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在这片虚无里回荡。
看着苏诚一家温馨的互动,艾漠的心像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失踪的母亲,想起常年出差、连电话都很少有的父亲,那种“别人家的幸福”与自己孤伶处境的巨大落差感,让她心头泛起一阵酸楚,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对苏诚安稳生活的羡慕。可念头刚冒出来,她又猛地想起苏诚在自己痛苦时,总是笨拙却真诚地安慰自己的模样,那点不该有的羡慕便像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消散了——她怎么能因为一时的情绪,就嫉妒朋友的幸福呢?
可就在画面里的小苏诚身旁,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另一个极小的男孩。他安静地坐着,和小苏诚一起望着那家人的幸福时光,可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孩童该有的纯真,反而盛满了一种近乎刺骨的、令人遍体生寒的刻骨仇恨。他的眼睛形状与苏诚极其相似,像一对精心打磨的复刻品,可整体气质却迥异于小时候的苏诚,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酷与怨憎,仿佛在憎恨着画面里的每一个人。
艾漠正想看清那孩子的模样,天空中忽然缓缓飘下一行六字:“极力注意着自己的安全与身边的人或物”。字迹泛着柔和的白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后,眼前的一切便如潮水般退去,重新变回了运兵车内部的景象。
艾漠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她坐在这辆四面八方都是钢铁的密封型运兵车里,沉闷的空间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罐头,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几扇窄小的窗户能透进一点微光,勉强让她看清身边苏诚的侧脸。
刚才那诡异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盘旋,尤其是那个眼神充满恨意的小男孩,还有天空中飘下的警示文字,让她心乱如麻。“你有没有弟弟?”这句话在她舌尖转了无数圈,她怕问出口会触到苏诚的痛处,可那股强烈的直觉又驱使着她。犹豫再三,艾漠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苏诚,你以前……是不是有个弟弟,或者哥哥?!”
苏诚闻言,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写满了惊奇,他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弟弟……哥哥……不,没有啊,我是独生子,从来没有兄弟姐妹。”
艾漠抿了抿唇,将刚才经历的离奇景象细细讲给苏诚听:“苏诚,你听着,这件事真的很奇怪。我刚才看见了你小时候的样子,也看到了你的家人……可奇怪的是,你身边坐着一个和你长得特别像的小弟弟,现实里你左边根本没位置了,但他就像凭空坐在那里,眼睛里全是恨意。最后天上还出现了十七个大字:‘极力注意着自己的安全与身边的人或物’。”
苏诚听完,眉头紧紧皱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陷入了沉思。他还是没法理解这背后的含义,只除了最后那句警示,其余的画面,他更愿意相信是派·阿尔法的克隆体搞出的恶作剧——毕竟那外星人的科技,本就充满了无法解释的诡异。
可即便如此,艾漠的话还是像一柄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苏诚的意识里,瞬间让他心头的警铃疯狂大作,尖锐的嗡鸣几乎要震破耳膜。他下意识地绷紧脊背,手指死死抠住运兵车冰冷的金属座椅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一点现实的依托。
他顺着艾漠话语里的线索,像个在雷区里摸索的人,本能地生出层层叠叠的防备——不仅是对未知的恐惧,更是对“身边人”的怀疑。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倒带:在那个执行严格一胎政策的年代,艾漠家因为特殊功勋才有了例外,可自己家明明是最普通的家庭,父母却总在被问起“要不要再生一个”时,露出那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神情,像藏着一整个宇宙的秘密。
“难道……真有个弟弟?”这个念头像颗受潮的种子,一旦在心底落了根,便以疯狂的速度滋长起来。他想起小时候翻父母衣柜,总能在最深处摸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小的婴儿襁褓;想起父亲喝醉后,曾含糊地对着全家福叹气,说“要是……也能一起就好了”;想起母亲整理旧相册时,总会避开其中一本上了锁的黑皮本子,那本子边缘都磨得起了毛边……过去只当是长辈的小秘密,此刻却全都成了可疑的佐证,像一块块拼图,正诡异地拼出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轮廓。
苏诚猛地转头,看向运兵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窗玻璃上凝结的水汽模糊了景象,也模糊了他的视线。心底对父母的疑虑,正像一丛无形的藤蔓,带着湿冷的寒意,悄无声息地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缠绕住他的血管、他的呼吸,越收越紧,勒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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