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义光的声音里像裹了层惊惶的薄冰,止不住地发颤,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切追问:“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宋越楚缓缓垂下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里浸着一丝化不开的灰暗:“虽然你是袭击后才被任命的六团师军长,但你应该很早就在博崇军营里任职了吧?”
史义光往前探了半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呼吸都乱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宋越楚猛地抬起头,原本亮着微光的眼睛彻底暗了下去,像被乌云遮死的夜空,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我那个跟你说过的、被我误杀的朋友,他就是江丹彰!”
“江丹彰”三个字像道闪电劈中史义光,他的脸“唰”地一下惨白如蜡,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就是那个被‘印照’的学生朋友?!他以前总来我这儿申请提议这事儿,昨天甚至还拉来两个‘非战斗观战三班’的队员!”
宋越楚的心猛地一揪,追问:“是谷子同和莎贵斯吗?”
“没错,他们已经是三班的人了。”史义光点头,呼吸还有些不稳。
宋越楚皱起眉,不解地问:“那‘非战斗观战三班’是什么?”
史义光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解释道:“你不知道?就是选了30个人去前线观战!说白了,就是袭击时幸存下来的人,比如你!你也是幸存者之一啊!我们就是要选出这样的人!”
宋越楚的记忆像被猛地拽回那个混乱的瞬间——卫生间冰冷的瓷砖贴着后背,恐惧像湿冷的藤蔓,从脚底一路缠上喉咙,让他连呼吸都带着颤音,死死攥着门把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直到外面的撞击声、惊叫声渐渐平息,他才敢指尖发颤地推开一条缝,刚探出半个头,就撞见了那个“东西”。
它很高,身形比例透着说不出的怪异:肩膀窄得像被硬生生削过,往下却突然宽起来,两条腿又粗又长,像踩着高跷,裹在一件松垮的市民外套里,看着却比任何武器都让人发毛。最骇人的是它的右手,哪里是什么手掌,分明是个展开的金属支架,银灰色的框架里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嵌着一颗发着暗光的核心,周围密密麻麻伸展出细如钢针的分枝竖管,像是随时会扎向目标。
宋越楚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可那意识体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如果那能算“看”的话,然后就径直从他左边走了过去,步子不快,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擦肩而过时,那股强大的能量波像潮水般涌过宋越楚的身体,让他骨头缝都发疼。
它为什么不攻击?这个问题像根刺,从那天起就扎在宋越楚心里,怎么拔都拔不掉。他盯着地面,仿佛还能看到那意识体走过时留下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痕迹,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宋越楚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来到广州之前的记忆了,只模模糊糊知道自己是个中国农村人,好像是自己主动忘了那些记忆,但还是有一些细微的片段,像针一样不停刺痛着他的神经,在脑海里反复跳动。
之后,他撞进眼里的是一连串让人头皮发麻的血腥场面——墙壁上溅着大片暗红的血迹,地上散落着模糊的人体组织,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腥甜气,像被打翻的屠宰场。可意识被这景象攫住的瞬间,他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还是江丹彰此刻在哪,是否安全。
他跌跌撞撞冲到落地窗前,死死扒着窗框看向操场。就见宣讲台正上方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正方形物体,边缘泛着冷白的光,像块从天而降的巨型积木;空中则悬浮着一艘银色外星飞船,表面光滑得像镜面,在阴沉的天色里反射着诡异的光。还有无数像铅笔一样的细长物体斜插在半空,把原本就昏暗的天空压得更沉,像要塌下来似的。操场上的人群开始从近到远、毫无征兆地“掉入”地面,像被无形的嘴吞了进去,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
宋越楚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他拼命睁大眼睛在人群里搜寻,视线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却始终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只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里一遍遍地为江丹彰祈祷,求她一定要躲开这恐怖的灾难。
后面的事,就像被风沙磨过的旧胶片,模糊又刺眼,宋越楚不愿再回想。他定了定神,抬眼看向史义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么就请六团师军长签字吧!”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啪”地丢到桌上,钢笔在光滑的桌面滚了半圈,停在史义光手边。
史义光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他颤颤巍巍地捡起钢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脚步迟缓地朝着那张申请表走去,嘴里还在不停念叨,声音里带着急惶:“这是非常危险的事!同志!就算申请通过了,上面也要重新挑选专业人员!你这情况,他们是绝对不会选你的!”
宋越楚却满不在乎地撇撇嘴,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件平常事:“没关系,只要你能把申请手续完成就行!我相信地防军高层不会拒绝合理的请求,更不会让我们这些想做事的人受委屈。”
史义光的叹息像被风揉碎的棉絮,轻飘飘落在地上。他走到桌前,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迟迟未落,仿佛那不是签名,而是要在滚烫的铁板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指腹蹭过纸面,留下淡淡的汗痕,一笔一划写得极慢,横画收笔时微微颤抖,竖画落下又轻轻顿住,每个字都透着千斤重的犹豫。
签完最后一笔,他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手腕一松,钢笔“当啷”掉在桌上。他把申请表往宋越楚那边推了推,指尖抖得更厉害了,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泛着青白。
宋越楚拿起表,指尖先触到纸面残留的温度,低头细看时,连呼吸都放轻了。史义光的签名笔锋凝滞,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郑重,他对着光看了又看,确认没有半点模糊,才用指腹把边角抚平,叠成整整齐齐的方块。
走到墙角的邮筒旁,他停了停,回头望了眼史义光——对方正垂着头,肩膀微微垮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宋越楚咬了咬下唇,抬手掀开邮筒盖子,“咔嗒”一声,申请表落进去的瞬间,他仿佛听见自己心跳撞在铁壁上的回声,沉闷又响亮。
那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荡开,和史义光压抑的叹息缠在一起,像枚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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