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边刚泛起一层鱼肚白,前进大队的村口却已是人声鼎沸。
冬日清晨的冷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皮生疼,可这点寒气半点没能阻挡乡亲们看热闹的劲头。
男女老少,裹着厚实的破棉袄,揣着手,嘴里哈出的白气混成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几乎要把林子里睡觉的鸟都给吵醒了。
“来了来了!韩老蔫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脖子都伸得老长,活像一群等着喂食的鸭子。
只见韩老蔫背着他那杆油光锃亮的老猎枪,从村西头的土道上大步走来。
他今天特意换了件半新的蓝色棉布罩衫,脚上蹬着一双高帮的翻毛皮鞋。
那张老脸在晨光下泛着红光,下巴抬得高高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
他脚边,黑风昂首挺胸地跟着。
那条下司犬一身乌黑的毛皮油亮顺滑,肌肉线条分明,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
更引人注目的是,黑风旁边还跟着一条黄色的细犬。
身形矫健,一看就是擅长奔跑的好手。
“哎唷,老韩把他的‘追云’也带来了!”
有懂行的人立刻认了出来,咂着嘴道。
“这条细犬,跑起来真跟天上飘的云一样快,这是真要下狠手了!”
“那可不!”
“一条‘香头’顶级的头狗,再配一条跑得飞快的帮狗。”
“这山里还有狍子能跑得掉?”
“那陈知青的几条小土狗,我看今天连个屁都闻不着,得被甩到山后头去!”
赞叹声和哄笑声此起彼伏,话里话外,没一个看好陈放的。
就在这时,人群的另一头安静了下来。
陈放领着他的五只狗,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五只狗,虽然比之前壮实了不少。
可跟韩老蔫那两条纯种猎犬一比,立时就显得“土”气了。
特别是黑煞,身上还套着一件样式古怪的蓝色帆布“马甲”。
针脚歪歪扭扭,看上去滑稽又累赘。
“噗嗤!”
赵卫东在人群里第一个笑出了声。
他扯着嗓子嚷嚷,生怕别人听不见:“快看快看!”
“给狗穿个破坎肩,这是怕它冻着,还是怕它被树枝刮着啊?”
“城里来的就是金贵,养的狗也娇气!”
他这么一带头,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那黑狗穿着个啥玩意儿?”
“跟个铁疙瘩似的,跑得动吗?”
“我看悬,这还没进山呢,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旁边的人:“那衣服,是干啥用的?”
“谁知道呢,兴许是好看?”
陈放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只是走到一块空地上,安静地站着,伸手挨个安抚着他的犬群。
追风冷静,幽灵警惕,雷达好奇地嗅探着空气里的味道。
踏雪一动不动,而黑煞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这阵仗提不起半点兴趣。
“咳咳!”
大队书记王长贵背着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场子瞬间安静了不少。
“今天,韩老蔫和陈放同志的比试,我来做个公证人。”
王长贵看着两人,语气严肃,“规矩昨天都说好了。
天黑之前,各凭本事,谁先打到一头狍子,就算谁赢。
不准用套子,不准下夹子,就看狗和人!”
他顿了顿,目光在陈放那几只狗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韩老蔫身上。
“老韩,你是老猎人,陈放是年轻同志。”
“点到为止,注意安全。”
“放心吧书记!”韩老蔫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我心里有数!保证不让陈放同志空着手回来,太难看。”
这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王长贵点了点头,抬起手,猛地往下一挥。
“开始!”
话音刚落,韩老蔫猛地一拍大腿,对着他的两条狗厉声喝道:“上!”
“汪!汪汪!”
黑风和追云像是两支离弦的箭,发出一阵响亮的吠叫。
那气势,那速度,引得围观的村民们爆出一阵喝彩。
“好样的!”
“这就对了!打猎就得有这个声势!”
韩老蔫得意地瞥了陈放一眼,扛起猎枪,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回到了陈放身上。
然而,他却一动不动。
他只是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的方向。
又伸出手指沾了点口水,举起来感受着风的流向。
那风极轻,几乎难以察觉,是从西北方吹向东南方的。
西北风。
韩老蔫去的东边,正好是下风口。
陈放心底摇了摇头。
这老猎人经验是足,但对大环境的判断,还是糙了点。
“他干啥呢?咋还不动?”
“傻了吧?人家狗都跑没影了!”
赵卫东更是幸灾乐祸,声音拔高了八度:“装模作样!”
“我看他就是怕了,想拖延时间,自己认输呢!”
就在一片催促和嘲讽声中,陈放终于有了动作。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不起眼的柳木哨子,放在嘴边。
“嘘——”
一声极轻、极短的哨音,像针尖一样刺入空气。
雷达最先行动,它没有冲进林子,而是小跑着绕到了人群的侧后方。
一双大耳朵不停转动,像是在警戒。
陈放的左手抬起,五指张开。
然后对着西北方向的山坡,缓缓收拢,最后只剩一根食指坚定地指向那里。
同时,他嘴里的哨音变了。
“嘀……哩……哩……”
一串模仿林中雀鸟的鸣叫,婉转而悠长。
不注意听,还真以为是哪只早起的鸟儿在叫唤。
黑色的幽灵,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墨迹,无声无息地脱离队伍。
身体压得极低,贴着地皮,顺着山坡的缓坡,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只是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紧接着,陈放又打出一个手势。
追风和踏雪一左一右,呈扇形散开,不紧不慢地小跑起来。
它们进入林子的路线,与幽灵完全不同,更像是在执行某种迂回包抄。
最后,陈放拍了拍黑煞的后背。
他没有吹哨,也没有打手势,只是向前走了两步。
自己带头走进了那片寂静的山林。
黑煞和雷达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不离。
从头到尾,陈放的犬群没有发出一声吠叫。
整个村口,鸦雀无声。
村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放和他的狗消失的方向。
又看了看刚才韩老蔫那两条狗声势浩大冲进去的林子。
一个个脸上全是茫然和不解。
“这……这就完了?”
“那也叫打猎?怎么跟做贼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哨子吹的是个啥?唱戏呢?”
赵卫东张着嘴,想再嘲讽几句,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虽然不懂打猎,但也看出来,陈放那几条狗的行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默契。
老支书王长贵吧嗒着旱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
他望着那片恢复了平静的山林,浑浊的眼珠里,流露出一丝浓重的好奇。
这小子,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喜欢重生七零,这长白山我说了算!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重生七零,这长白山我说了算!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